,强笑不笑地道:“大人说笑了。金子罢了,有何好看”
崔浩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冷哼一声道:“对啊,金子罢了,怕谁来看”
“皇上吩咐所有器皿工具和原料出库房后都须原封不动送进铸金坊。”晁汝总算看出崔浩是有备而来故意找茬,语气也转为强硬,“崔大人意欲抗旨”
崔浩冷笑:“平日是我灯下黑,倒没看出你是这等伶牙俐齿之辈我奉旨督察铸金事宜,查验原来乃是职责本分,岂叫抗旨”
两人互不相让,正在撕虏之际,坊门大开,却是贺夫人闻风而出,见此情景不由也是心中剧跳,强定了定神,她转向崔浩,先声夺人地叱喝道:“崔议郎这是要为难本宫”
“微臣不敢。”崔浩敛首掩衽行了个礼,不紧不慢地道,“职责所在,娘娘见谅。”
“你的职责就是搜查本宫的人”贺夫人断然道,“你品秩几何,就敢犯上”
崔浩早就料定贺夫人会出手阻拦,瞧她神色间的慌乱之态浑不似伪,心中就更定了几分,不卑不亢地道:“微臣只是风闻有人暗动手脚,故而赶来验证,绝非有意冒犯。娘娘贵人海涵,自然不介意在下查验一番,也好大家去去疑。”
一旁跟着的贺兰宓闻言顿时大怒,她不知内情,只是被父亲影响天生不喜欢这些个手不能挑肩不能提整天只会之乎者也的文士汉臣,更没有想到这个汉人占着皇帝近来颇为信用他们,就敢出头对他们贺兰家不敬,简直反了当下将手望盒盖上一按,娇叱道:“去哪门子疑崔浩,你别家都不查单查我赤珠殿的,又是何意还有脸装什么公正今日若让你开验,我与姐姐颜面何存”
中常侍宗庆此时匆匆赶至,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大阵仗唬了一跳,眼珠子一转儿,他赶紧赔着笑凑到崔浩跟前,小声道:“崔议郎,您平日里最是机敏不过的人,怎么今儿倒冲撞两位夫人去了闹到皇上耳朵里可怎么得了,快赔个不是,这就告退吧。”
崔浩正眼都不看他一下,无动于衷地昂首道:“崔浩奉旨督察铸金事宜,大典在即不容作弊,今日在下一定要详加查验,谁也拦阻不得”宗庆脸色一变,他不知崔浩本就疑心赵国公府在宫中别有内援,此时哪里会肯善罢甘休
贺兰宓瞥见姐姐面色发白神情有异,心下已有几分察觉,猜崔浩这般做作非是空穴来风,怕真是冲着自家来的,便有意把事情闹大搅浑,想逼他知难而退:“你若要查,那铸金坊内各宫都查才算公平,否则就是针对我赤珠殿而来,就是与整个贺兰氏过不去”
小贺夫人的刁蛮娇纵合宫皆知,崔浩也微一颦眉,他自然不想闹地这么沸反盈天,但是这当口他骑虎难下的,到底也不愿功亏一篑。他躬身朝贺兰宓行了一礼:“微臣不敢造次。”随即却道,“臣既承圣命便不敢偏颇,那便验一验各宫各殿所使所用如此,娘娘可愿开箱”话音刚落,他肃容正色,抬手一挥,身后带着的甲胄俨然的羽林侍卫便扇散开来,护卫着匠作司的勘验专人鱼贯而入。
宗庆简直快要昏倒了,一边强撑着腿跟了进去一边立即暗命身边小黄门往报拓跋仪。
崔浩虽然清傲,但出入宫掖、参赞政务也少有如此显山露水的,这次一反常态地调来羽林禁卫将铸金坊围地水泄不通,又命立场中立绝对可信的匠作令带人入内细细查验,就差掘地三尺了。坊内所有人等不明何事,只得依令放下手头活计,集中在厅堂等候,连慕容公主都怯生生地缩在角落,眼睁睁地看着高大强健披坚执锐的羽林郎搜检她们所用的所有原料与器具。
足足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匠作令神色凝重地匆匆而来,对崔浩略点了点头。
果然崔浩眼睛一亮,附耳过去听他悄声说了寥寥数语。
崔浩的脸色瞬间阴云密布,不可置信地瞪向匠作令,愣了半晌过后,他才直起身子猛地转头看向晁汝
这个平凡男子穿着掖庭中常见的灰扑扑的谒者赭服,还是那样一副有气无力病恹恹的模样,身边站着的是强打精神却难掩慌色的贺兰姐妹,然而他却忽略了现场比她们更加神色难看的刘夫人
匠作令回报:铸金坊内确有不妥,却并不见李代桃僵的黄铜合金,而是在场诸人的砂模全给涂抹了一层特制的药水使得金水凝固缓慢难以成型除了刘夫人一个。
此刻她见事发,想到拓跋珪闻讯而来的雷霆之怒,忍不住周身轻颤,踉跄退后,碰倒了秉烛灯奴,左近的宫女慌忙搀住。晁汝在一片支离破碎声中悠悠地道:“不知崔大人查出了什么结果也该告知我等,去一去疑啊。”
崔浩感到了一阵从未有过的昏眩之感,他知道自己是被人算计,落入圈套这晁汝根本是将计就计,连贺夫人都被瞒在鼓里,特意演出这么一场大戏,全为引他入瓮
可现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已夸下海口,又当如何了局
贺夫人惯于宫闱争斗,见状细一琢磨,也逐渐回过味来晁汝怕是早卜先机,叫这崔浩聪明反被聪明误,直接把他的矛头对准了她最大的竞争对手刘氏。遂冷笑道:“刘姐姐怎么脸色这么难看,宓儿,还不快也去搀扶着”说完便苦恼地叹了口气:“本宫忘了宓儿前些天被久不凝固的金水给烫伤了手,不知道崔大人这一番明察秋毫之下,给不给赤珠殿做主呢”
其余后妃也不满一直算是谦恭有加的崔浩突如其来的无状冒犯,也你一言我一语地跟风起哄要崔浩“给个说法”。
刘氏更是花容失色她出身草原匈奴,昔日父兄母族皆亡于拓跋珪之手,然为人并无太多机心,否则拓跋仪也不会属意扶她上位,借机掌权。她慌神解释道:“我。。。本宫不知此事”贺夫人咄咄逼人:“不知道那为何就姐姐的砂模没被人动过手脚难道真是昆仑神有灵,特来相助姐姐求取凤位”
一句话就将这事儿与后宫夺权扯在了一起,刘夫人若是认了便当真是坐实罪名、万劫不复了,不由辩解道:“不关本宫的事我,我不是”却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正在百爪挠心之际,忽然一道清脆的童声响起:“阿牧敦”
刘氏闻声望去,正是自己的爱子拓拔嗣飞奔而来,扑进她的怀里,身后跟着的则是卫王拓跋仪。原来,拓跋仪接报之时,恰与拓拔嗣一块儿,闻言便立即带着小皇子匆匆而来,一望便知事已露迹,无可转圜,不由狠狠剜了崔浩一眼。
“参见殿下”其余人等跪了一地,才令拓拔嗣回过神来,松了母亲的裙踞,又恢复了往日宫人们常见的持重神色拓拔嗣虽是长子也不过七岁,刚受启蒙不久,却是出了名的小大人,性情稳重地不像个孩子,与只小他一岁的拓跋绍相比有如天壤之别。他上前对两个贺夫人并其他贵人都按制行了礼,方才转向崔浩:“崔议郎请起,你我乃是同门兄弟,不必如此大礼。”
崔浩之父崔宏乃是太学少缚,等同于拓拔嗣的老师,若按照汉人传统来说确为师出同门,崔浩只是没想到拓拔嗣小小年纪便如此进退有据,知书达理,急忙再拜作揖。
拓拔嗣还不到他腰间,满头结辫,顶上束发,戴着一顶风雷坠纹的皮弁,后面拖着条雪白的貂尾,衬着一张脸更显玉雪可爱,只是与他眉目间努力严肃的神情大不相配。他此刻仰起头来环视全场,最后看向崔浩,追问此间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