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旨的军务舍人都想出来了每班八人,领班一人,一共四班,三班轮值,泰西的钟点二十四小时轮轴不缺人
这种事,一百个王铎和吴伟业加一起,也是个不成。
就是他自己,再想想东林的那些大小才子们,也是一个不成。
皇太子到底是英明天授,居然整出这么一套体制来。以老钱在官场几十年的敏感,这会子已经想的十分深刻,这个军务处,有门
“原本要留两位在此饮酒高会,痛乐一场,不过既然上命差事在身,那也只能等下一次了好在梅村是很熟的,有空了,就带着觉斯过来便是”
官事说完,钱谦益就十分从容了,这种应酬功夫就是要在应酬的时候叫人觉着不是应酬说来饶口,也就只是当事人明白了。
吴伟业果然是十分心感,当下便是笑道:“当初弟就是钱府常客,钱府是座中客常满,杯中酒不空,牧斋先生为人是十分豪气大方的”
王铎也是笑道:“牧老既然这么说,晚上有了空,就过来扰席”
这场文林大会,不到深夜不散,不过王铎来或不来,当然只能存疑。
毕竟是未来礼部堂官,内阁大学士,身份还是很要紧的
当下钱谦益便是要送客,将行未行之际,外头却传来人声,十分的悦耳好听:“怎么,余怀这小子来了,不见我就要走”
“听说还有吴梅村他真是越发拿大了,好么,官儿大了,也就越发真的生份起来了”
“还有王觉斯好的很么,我正好有几首新词,来给这个才压江南的大才子瞧瞧,看人家是不是能瞧的上眼”
外头连珠炮一样,声音是又响又脆,话语也不是很客气,但听着偏生叫人觉着很舒服,带着一点亲切和熟不拘礼的感觉
钱谦益已经是一脸苦笑,站在原地,连连拱手:“山妻不懂规矩,实在是叫各位朋友见笑,见笑了”
一直缩在角落里不出声的余怀这时也是赶紧站了起来,便是吴伟业这个适才还踌躇满志的军机大臣也只能摸着鼻子不语,只有王铎十分好奇,因笑道:“来的是柳氏夫人不是”
钱谦益几年前迎娶柳如是,闹出很大风波,要不是他人脉宽广,打的底子十分浑厚,怕就要在这件事上载大跟头。
虽不是正妻,但以夫人待之,明媒正娶,花费巨资,甚至是抛头露面,老夫少妻公然狎游,就算是在明末时候,也是足够的引人瞩目了。
要是在明中期前后,任何一条,都足叫他丢官罢职,甚至是入狱吃牢饭去了。
而对钱谦益来说,迎娶柳如是后却从未后悔过。
这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子,不论是才学,性格,还是帮助他治理内宅的手腕,任何一条,都叫他又爱又敬。
诗词,能叫当时最厉害的才子甘拜下风。
性格,豪爽大气而又不失女子的妩媚,而见识之深,对官场,人心,世间百度的了解,竟也不在他之下。特别是敢爱敢恨,爱憎分明,犹其让钱谦益又爱又怕。
有这么一个夫人,看似给他添麻烦,实际上,倒真的是加分不少。
随着脚步声响,玉人已经推门而入。
并没有着女人服饰,相反,青衫布袍,头顶儒巾,手中持折扇一柄,潇洒出尘,简直若画中人一般。
王铎不禁低语:“玉颜绝色,果然是名不虚传。”
柳如是见屋之后,反而不如在外头那么大大咧咧的样子,听着王铎的话,当下只是微微一笑,先向王铎长揖见礼,她着男装,索性也就用男子的礼节,不过众人看了也不觉得什么,反而觉得十分的得体漂亮。
然后才道:“大人过奖了,什么绝色,只是出门不给老头子丢脸罢了。”
说罢,自己抿嘴笑了一笑,又向王铎道:“最近填了几首词,得空了,要请大人指教。”
王铎欣然道:“学生乐意之至。”
“好,先谢过大人了。”柳如是和王铎客套完了,才又向着吴伟业和余怀道:“怎么,两位过来,就真的懒怠见一面了”
“咳,哪里的话”
“公事上也就是刚说完,河东君莫怪”
柳如是似笑非笑,因只向两人问道:“那么,现在有空没有”
“有,当然有。”
余怀抢先而答,吴伟业苦笑一声,也只得默然点头,然后转头看王铎。
王铎会意,大笑道:“既然如此,学生就先告退牧老,公事上十分要紧,请千万不要耽搁了才是”
钱谦益会意,忙道:“学生省得,请放心便是。”
王铎倒也潇洒,交待完后,又看了柳如是一眼,然后便含笑而出,竟是一句话也没有多说。见他背影,柳如是不觉笑道:“向来听说这人是个冬烘先生,还很势力,不过现在看,也还有点意思。”
她却不知,王铎的性子这半年多来变化十分之大,所以方有此语。
吴伟业也不说破,只是笑笑便罢,倒是柳如是醒悟过来,向着两人横了一眼,也不理会钱谦益,直接便带头先走了。
两个大才子,军国重臣也不敢怠慢,也是亦步亦趋的紧跟而去。
书房之中,只剩下一个钱谦益,呆了半响过后,钱谦益才大声道:“来人,来人”
书房听差应声而至,垂手低头,问道:“老爷有什么吩咐”
却听钱谦益大声令道:“快些,预备大红朝服,还有,预备要叫人做八抬绿呢大轿,还有,要找好裁缝,给我做几套蟒服和斗牛服,我要预备穿戴使用”
说着,还一迭声的急令:“要快,要快”
“是是,家人知道了,一定不叫老爷担心。”
钱谦益的级别原本就是穿着大红朝服,和一品当朝没有什么区别,三品和一品在细节上只是稍有不同,大约都是差不离的。
只有梁冠公服的时候,才能看出显著的不同来。
至于蟒服和斗牛服,只有皇帝特别赐给,才允准大臣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