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友清却是含笑道:“彭大人说话不要这么过激,此事尚未查明,怎么就能轻易论断若是如此,那么你我在这儿做什么直接将他拉下去砍了头就是,又何必要过审”
吴友清的话惹得彭健不由侧目看了他一眼,朝他轻蔑地冷哼了一声,随即又别过头去。吴友清却是不理会,自顾地微微一笑,便又继续靠着椅子阖目养神了。
文武百官们一瞧,却都是糊涂了,这钦犯才刚审几句,怎么副审就相互吵起来了
王恕似乎也觉得这样不像话,便拍案道:“副审待问完了话再发言,现在是本官在问案。”他见无人有异议,便对柳乘风继续问道:“你方才说弹压的是变民,那本官问你,这变民是怎么来的”
柳乘风道:“变民就是变民,又有怎么来的”
王恕不由吹胡子,这么大胆的钦犯,他倒是没有见过,只好耐着火气道:“本官问的是,这些变民是不是因为你放纵校尉不法,从而滋生”
柳乘风道:“不是。”
一旁的彭健听了,忍不住冷笑道:“不是吗可是不少人却是听说是因为你们百户所的人先调戏了一个妇人,继而引发了冲突,难道连这个,你也要抵赖你这小贼,信口雌黄,可知道举头三尺自有神明说这些鬼话,小心人神共愤。”
柳乘风怒了,冷笑道:“大人都说了,这是听说,可有谁亲眼所见大人,我还听说刑部侍郎彭健彭大人烂屁眼,莫非彭大人就是烂屁眼吗”
“你”彭健拍案而起,这一次却是气得不轻,在如此庄严的所在,钦犯居然敢辱骂自己,这还了得彭健来之前就曾打了小心思,柳乘风这件事,民愤太大,只要自己站在柳乘风的反面,这士林的清誉自然沾光不少。可是柳乘风居然敢在殿中戏弄自己,这家伙真的是不知死了。
文武百官听了柳乘风的话,先是一愣,随即哄堂大笑。
柳乘风笑看着彭健,道:“我什么大人可以听说,那我就不能听说吗我还听说大人生的儿子没有小jj,难道大人的儿子就真没小jj了所以说,大人以后要记着,不管做什么事都不要道听途说,就比如大人贵为刑部侍郎,平时署理公务时,裁判冤狱时,也靠道听途说吗”
彭健被他说得哑口无言,老脸胀红,骂又不是,不骂又不是。
王恕只好拍案道:“柳乘风,住嘴”
彭健有了借坡下驴的机会,才坐回位上,气咻咻地瞪了柳乘风一眼。
坐在一边一直没有开口的东厂理刑百户张豪微微一笑,道:“柳乘风,你要证据,偏偏我这儿倒是有几个人证,来人,把人证带上来。”
听说要紧急开审,东厂这边也没闲着,早就押了不少人证在宫外候着,而张豪明显是个稳健的人,一开始都没有出口,直到柳乘风得意洋洋地说了口说无凭之后,才把自己的底牌亮出来。这也正是萧敬选他来做副审的原因,那掌刑千户只是萧敬的外甥吴用,能有几斤几两,萧敬心里头比谁都清楚,这东厂里头,真正拿得出手的,还是张豪。张豪是干吏,做事不急不躁,滴水不漏。
过了片刻,就有几个穿着朴素的人被人押进来,这几个人生得都颇为年轻,一看到柳乘风,立时骇了一跳,仿佛遇见了凶神恶煞一样。
几个人拜倒,也不懂规矩,只是胡乱地磕着头。
张豪慢悠悠地道:“你们不必怕,有什么说什么,那一日的事,你们可都曾参与了,现在就在这大殿上,当着皇上,当着主审和文武百官,将这事儿原原本本说清楚,若有一句虚言,小心自己的脑袋。”
下头几个人连忙道不敢,其中一个道:“小人本是迎春坊里的人,那一日听到有妇人叫喊,便第一个冲过去看,才发现有一队锦衣卫校尉竟是在撕扯一良家妇人的衣衫,这时已经围拢了许多人来,不少人看不下去,便要将那妇人救下,结果冲撞了那些校尉,却是横着刀要杀人,再后来,事情就闹起来了。”
另一个道:“王四儿说得一点也没有错,小人也亲眼瞧见有个妇人几乎被校尉撕烂了衣衫。校尉们还晃着刀要杀人”
王恕的眼睛已经落在了柳乘风身上,淡淡地道:“柳乘风,他们方才的话,你可听清了吗”
这殿中许多人都已经窃窃私语起来,想不到案情只一下子功夫就已经明朗。现在有了人证,看柳乘风还如何抵赖。
柳乘风淡淡一笑,道:“这倒是奇了,这些人证如此言之凿凿,却是哪只眼睛看到这妇人是良家妇女”
“你还要抵赖你纵然校尉在光天化日调戏良家妇女,现在还有什么说的”彭健这时候精神一振,又不禁拍案而起,森然道:“现在证据确凿,任你有三寸不烂之舌也别想再巧言脱罪了。”说罢,他向王恕道:“王大人,你是主审,你来说说看,柳乘风按律该当如何”
王恕沉吟道:“既然有了人证,柳乘风,你激起民变之后又杀戮百姓的罪就算坐实了,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且慢”一直没有出声的另外一个副审温正终于说话了,谁都知道,温正与柳乘风乃是翁婿,一开始,大家见温正不发一言,也觉得奇怪,这时候温正突然出口,反而不觉得惊奇了。
温正慢慢地道:“他们也有人证,老夫也有人证,来人,将那妇人带进来。”
满朝的文武见事情有了转机,又都纷纷提起精神,正说着,一个妇人小心翼翼地进来,妇道人家,毕竟没见过什么世面,早已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温正正色道:“你来说。”
妇人这才回过神,立即跪下,哭哭啼啼地道:“奴奴家该死,奴家”
只可惜她只顾着哭,这时候见了这么多人,又在这金殿上,哪里说得出什么有用的话。
温正无奈,只好向众人解释:“这女子便是当日的那个妇人东厂那边,寻了人来说她是良家妇女。哼,这女子,老夫已经查过底细,明明是烟花胡同的青楼女子,老夫要问的是,她既是青楼女子,又何来调戏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