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换了从前,巡抚衙门的名号报出来,哪个敢怠慢可是来人今日报出了抚台大人,西门守备的脸上却生出了一丝冷意。这西门守备不是左丘明的人,否则也不可能这个年纪还是一个小小守备,北门那边的消息早在大同城里传开,谁都知道发生了什么,西门守备也不是傻子,此时他冷笑一声,道:“拿信来我看看。”
来人呆了一下,不禁道:“这是抚台大人的私信。”
“拿来”西门守备一点儿也不客气,走近来人,伸出了手,另外一只手搭在了自己腰间的刀柄上。
这一下,来人不敢造次了,犹豫了片刻,道:“守备大人,做事留一线”
他一边说,一边将一沓厚厚的书信交给西门守备手里,西门守备将信拿在手里掂了掂,不由笑道:“这书信倒是挺沉的,看来抚台大人的私信倒是不少,好了,你现在可以回去了,这些书信就暂时保存在本守备这里,等什么时候可以出关了,本守备自然会将书信送出去。快走”
来人不由争辩道:“守备大人”
西门守备冷冷一笑,道:“再不走,便以乱党处置”
这种话都说出了口,左丘明的心腹还敢说什么,乖乖地上了马,逃之夭夭了。
西门守备看着这人离去的背影,随即叫来个人,道:“去,把这些书信统统交给聚宝商行,就说这是本官在西门截获来的,不敢擅自做主,所以请商行的人过目一下。”
那巡抚衙门送信的人惊慌不安地回到巡抚衙门,得知抚台大人还没有入睡,连忙去请见。左丘明似乎也惦记着这些书信的事儿,连忙到了偏厅来。
“老爷,那西门的守备好生无礼,不但不许小人出关,还把书信都收缴了去小人该死,误了老爷的大事。”
左丘明听了,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松了口气。慢悠悠地道:“哦,这件事,老夫知道了,你做得很好,去库房里取几两银子吧,这是老夫赏你的。”
说罢,心情竟是好了一些,脸色也不再是那样阴沉,回后衙里睡觉去了。
反倒是这些书信送到了聚宝商行,让柳乘风从被窝里醒来,目瞪口呆了一会儿,有点儿失眠了。
“去,把李先生叫来。”柳乘风吩咐了一句,坐在书房里,显得有些焦躁。
过了片刻,李东栋便趿着鞋匆匆过来,含笑对柳乘风道:“大人有什么吩咐”
柳乘风指了指书案上的一沓信笺,道:“李先生自己看看吧。”
李东栋接过来看看,随即脸色也凝重起来,道:“侯爷,看来这左丘明果然打的是好算盘。”
柳乘风冷笑,道:“这是自然,这些书信根本就不是打算送出去的,本来就是送来给本侯看的。与其说这是左丘明联络各镇武官的信笺,倒不如说是一封恫吓信。”
李东栋颌首点头,表面上,这确实是很平常的书信,各式与家书差不多,字里行间都透露着长辈对门生故吏们的关怀。也正因为是如此,才透露出了左丘明的信息,左丘明不是要把这些书信送出去,而是堂而皇之地告诉柳乘风,别以为他身在大同就成了案板上的鱼肉,想要对他动手,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他提拔的门生故吏遍布在宣府,一旦他在大同出了事,这些个参将、游击,保不准会闹出什么事儿来。有胆子,你就动本巡抚试试看,一旦闹出了乱子,整个边关都要乱成一锅粥,若是这个时候,瓦刺、鞑靼人趁虚而入,倒要看看你怎么收场。
好厉害的一沓书信
柳乘风的脸色骤然冷了,向李东栋道:“李先生怎么看”
第三百九十二章:角逐
李东栋微微一笑,道:“只怕左丘明不只是威胁的意思。一方面,他派人送信,若是西门守备肯开门,那下一次,他就可以连夜举家逃出大同。可要是西门守备不开,说明事态已经更加严重,所以这些书信就有了作用,他是想拿这些书信来做自己的护身符,至少也得让咱们生出忌惮之心。”
顿了一下,李东栋继续道:“以学生之见,这些书信中结交的武官未必真会昏了头去为左丘明卖命,可左丘明聪明之处就在于这种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料定了我们不敢冒这个险。”
柳乘风颌首点头,抚摸着书案道:“若是李先生,会如何应对”
李东栋苦笑道:“这就有些难了,学生有上下两策,请侯爷定夺,这上策嘛,就是暂时稳住左丘明,以防生变,慢慢地收拾他。”
柳乘风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这不经心的表情却被李东栋捕捉到了,他心里知道,柳乘风显然对这上策不太满意。随即莞尔一笑,又道:“至于下策,就是用其他的罪名治他的罪,再昭告边镇,令各镇武官放心。”
其他的罪名这倒不失为好办法,左丘明犯的忌讳多半是造作局,若是用造作局的罪名来给他定罪,势必会让宣府各边镇引起不安,毕竟宣府这边在造作局里捞好处的人实在不少,左丘明倒了,那些个徒子徒孙难道会袖手旁观
到时候就不是他们和左丘明有什么关系的问题了,为了自保,无论如何也得闹出点乱子来,否则谁知道左丘明的今天会不会是他们的明天
可是用其他的办法治罪,绝口不提造作局,这就是一种示好,是告诉大家,大家不必担心,朝廷并不想追究造作局之事,只是左丘明行为不检而已。
其实古往今来,不知多少犯官就是如此,真实和判决的罪状全然不同,比如历史上那些大权臣,朝廷给他罗列七大罪、九大罪、三十罪,偏偏就没有一条是根本的罪行,为何因为真实的罪行犯忌讳,这些罪行要嘛就是和宫里有关,要嘛就是可能引起其他徒子徒孙的不安,所以旁敲侧击,用其他罪状来收拾这十恶不赦之人就成了通用的办法,反正大家要的只是结果而不是过程,最重要的是扳倒你,让你永不超生。
柳乘风微微一笑,道:“这倒是个好主意。”
李东栋道:“罗列罪状的事,不如就让学生来办吧。”
柳乘风却是摇摇头,他方才虽说这个主意好,可似乎仍觉得不满意,道:“不必,本侯用自己的办法。”
“自己的办法”李东栋早知道柳乘风这家伙桀骜不驯,属于一旦打定主意,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那种,他想不通,柳乘风还有什么自己的办法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