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志大惊失色,不禁失声道:“爹此前不是告诫,在这京师里和谁打交道都不要紧,唯独不要和万通打交道吗他他可是”
“此一时彼一时”刘吉冷然道:“此时为父倒是需借用他一下,你速去吧,不要多问。”
这刘志才带着满腹的疑惑去了。
而接下来,周成在刘志前脚刚走,便后脚赶到了。周成昨夜一宿没有睡好,此时刘吉突然唤他,更是让他知道大事不妙,胆战心惊地到了刘府,递上了名刺,走进刘吉的书房道了一声门生周成谒见恩师。
刘吉一直闭着眼睛做出一副假寐的样子,等到周成唤他,他才故作清醒睁开眼来,随即打量周成道:“碌之,昨夜没睡好吗怎么精神气这么差”
周成苦笑以对,道:“不瞒恩府,学生现在方寸已乱,不知所以然了。一直想聆听恩府教诲,却又怕恩府内阁事务繁忙,不便叨扰。”
刘吉虚抬了抬手,道:“坐。”随即又吩咐:“看茶。”
周成连忙摆手,道:“不必,不必,实不相瞒,学生现在实在没有喝茶的兴致,既然恩府让学生来,还请恩府先生赐教。”
刘吉才叹了口气,道:“原本呢,我将你从南京调到京师来,本来也是为了你的前程着想,可是谁知竟是误了你。闲话,老夫也就不和你说了,方才陛下召老夫入宫,已经有了圣谕,让你上书请辞”
周成的脸色顿时变了,他原以为自己至多再回南京去,谁知现在倒好,这皇上的心思却是一撸到底,直接让他拎着包袱从哪儿来滚回哪里去。对一个年纪不过才五旬的官员来说,这几乎是致命的打击,好不容易爬到这个地步,谁知却都是镜花水月,这周成如遭雷击一样,几乎整个人瘫在了椅上。
刘吉看着周成,则是安慰道:“老夫在御前也曾为你据理力争,可是眼下这朝廷是奸臣当道,陛下误信奸人之言,老夫亦是无可奈何。不过你也放心,虽是致仕,可只要老夫还在这朝廷,总会为你争取,尽力为你起复谋划,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你也不必太过懊恼。”
周成惨白着脸,嘴唇嚅动了几下,才长吁了口气,道:“学学生明白”
刘吉又是担忧地道:“不过这一次请你来,除了告知这件事之外,还有一件事需好好嘱咐你。实话和你说了,那个柳乘风是个睚眦必报之人,昨日的时候,你在御前得罪了他,以他的性子,必定报复。他掌着锦衣卫,手下不知有多少死士。老夫是担心等你告老还乡时,一旦离开了京师,这柳乘风若是让死士半途堵截,只怕”
周成吓得人都呆了,官儿没得做了,至少也还算致仕,也就是退休,回到了老家总算还能颐养天年,毕竟朝廷对致仕官员的抚恤还是不错的,可是若是再惹来杀身之祸,那就
“请恩府搭救”
刘吉叹了口气,道:“你的老家是在江浙,若是回乡,肯定是要走驰道到北通州,再坐船南下至南通州,这条路看似安全,可是柳乘风又岂会不知所以你要保全性命,唯一的法子就是出人意料,选择其他的途径回乡,老夫听说,从京师到天津卫那边的驰道还未修好,可是天津卫那边现在有不少走私的海船,你若是能从天津卫那边入海,再到江浙登陆,柳乘风却以为你会过通州,在通州一路上埋伏,岂不是可以让他扑个空当然,老夫的话儿也只是随口说说,天津卫到京师的道路泥泞,自从南通州的驰道修葺起来之后就更荒无人烟了,往那边走,若是遇到山贼岂不是要糟”
周成却是道:“恩府先生提点的是,柳乘风性如豺狼,未必不会报复。至于往天津卫那边的道路,毕竟还算是天子脚下,又哪里来的盗贼若不是恩府先生提醒,学生只怕已是死无葬身之地了,我我这便回去,上书请辞,选一些健壮的家人,一家老小往天津卫那边走,若是能平安回乡,定当铭记恩府的大恩大德。”
刘吉依依惜别地道:“碌之,老夫与你也算是相知,想不到想不到”说着,刘吉的老脸上竟是纵横了不少泪珠,哽咽了良久,才继续道:“你你走吧,今日一别,不知还能不能再见了,老夫身体不适,不便送你出去,哎”
刘吉重重地叹了口气,所有的不舍都汇聚在这一声叹息之中。
第六百二十六章:锦衣卫指挥使
一辆马车已经抵达了刘吉府邸的后门。
后门是一处窄巷,平时也无人经过,不过在巷子口却已经有人在这儿守候了,见了马车过来,守候在这里的刘家家人作揖轻声问了一句:“可是万指挥使吗”
赶车的马夫应道:“正是。”
这些家人才准许马夫驱车通过,而随即,万通从车中下来。
万通如今也已是老迈不堪了,尤其是入京之后,屡屡经受打击,原以为还能大展宏图,谁知却是被人当作了呆子、傻子,玩弄于股掌之中。
所谓的锦衣卫指挥使,其实只是个笑话,一开始还能使唤几个人,到了后来,连北镇府司的书吏都唯那柳乘风的命是从了,许多事他万通说的不算数,唯有柳乘风点了头下头的人才肯去实施。
而他
其实就是个每日去当值的笑话,不少校尉和书吏,背地里对他多有取笑之词,更有一次,一个百户在外侯见,万通因为耽搁了,让这百户在外等候,这百户竟是大着胆子直接闯进去,告诉他万通,奉柳佥事之命,要加大各卫上街巡逻的人手。
万通积攒了一肚子的气,可是偏偏却是拿人家一点办法都没有,他虽是勃然大怒的要拿这百户去治罪,谁知连个校尉都叫不动,人家非但不听他指挥使的命令,甚至还嘻嘻哈哈的向这百户行礼问好。
到了这个地步,万通当然明白,他如今只是个提线木偶,宫里对他表面上优渥,暗中却是厌恶到极点。卫所内部,所有人对他多是瞧不起,都听从柳乘风的命令。
万通也曾命刺客行事,只是那时候,刺客还未动手,那一次就出现了一个毒杀皇后的案子,错失了机会,也让这万通知道,对方绝不是好动手的,稍有异动,可能给他惹来弥天大祸。
到了这个地步,万通还能做什么他愤怒之下,只得再三请辞,这指挥使他不干了。总比在这儿做提线木偶,却又给宫里树立牌坊的好。
今日刘吉突然请他,让万通颇为意外,刘吉是内阁大学士,绝不会和他这样的人接触的,或许别人不知道,至少这刘吉心里定然清楚接近他这种人并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只是对方居然还是请了,万通自然也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坐了马车前来拜谒。
从马车上下来,那刘吉的幼子刘志开门出来,在这阴暗的后门巷子里朝万通拱手作揖:“可是万通万指挥使”
万通只是不咸不淡的朝这刘志点点头,在不知晓对方意图之前,万通并不想显得太过热络。
刘志笑了笑,道:“家父已经久候多时,这里也不方便说话,大人,请随我来。”
二人一前一后,便到了刘吉的书房,曾几何时,无论是刘吉和万通,二人都算是成化朝数一数二的人物,当时万通得势,而刘吉逢迎万贵妃,对这万通也是百般的示好,这二人说起来也曾打过不少的交道。
只是不曾想,一朝天子一朝臣,过去的事早已物是人非,刘吉虽还是那个内阁大学士,而万通确实还是那个锦衣卫指挥使,却都面临着同样的问题。
“万大人,一向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