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过错,那也应当先上书请求圣裁才是,岂可贸然大动干戈这事传出去,定然会引起轩然大波,今日锦衣卫可以说围大学士的府邸就将它围的密不透风,这满京师的官员还不要人人自危而且这是天子脚下,柳乘风还带兵围了鸿胪寺,鸿胪寺里头可有不少驻京的各国国使,国使们受了惊吓,这也是有损我大明声誉的事,陛下若是不制止,事情只怕会更糟糕。这是奴婢的一点浅见,请陛下斟酌。”
朱佑樘却不禁笑了,笑骂道:“你这奴婢,如今也知道讲道理了,你这一番话确实是老成谋国之言。可是朕也有朕的道理,柳乘风既然这么做,肯定也有他的道理。锦衣卫嘛,不就是做这个的朕不怕他们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就怕他们偷懒,怕他们对诸事都不理不睬,你也是用命做事的人,岂不知有句话叫多做多错,少做少错朕不怕臣子有错,就怕他们尸位素餐。你不必多言,朕自有考量。”
这种事若是换了顺天府去做,这皇上只怕又是一个口吻了,说来说去,皇上之所以纵容,还是出于对柳乘风的信任,在别人眼里,这个柳乘风或许十恶不赦,或许混账之极,可是在朱佑樘心里,他却是知道柳乘风这个人看上去混账,其实却有一股子聪明劲,虽然会惹麻烦,可是这个麻烦,往往柳乘风能自己收拾,正是出于这种信任,所以朱佑樘在短暂的愕然之后,决心放手让锦衣卫去闹一闹。
可是萧敬的想法却不一样,厂卫之争,有时候争的就是义气,今日若是让柳乘风这混账让锦衣卫围了大学士的府邸全身而退,那锦衣卫肯定是要把东厂远远甩在后头,东厂不敢去做的事,锦衣卫敢,东厂做不来的事,锦衣卫能,只这一比较,就高下立判了,以后谁见了锦衣卫还会不害怕谁又会高看东厂一眼
这是脸面的问题,偏偏很多时候,脸面这东西都是不容忽视的问题,说实在的,萧敬也不是那种见人就想坑一把的人,可是他现在觉得有点憋屈,当年的时候,内阁死死地压着东厂倒也罢了,内阁嘛,毕竟是朝廷的中枢,可是没有理由让一群锦衣卫把东厂压着。他萧敬是什么样的人几十年来在宫里长袖善舞,什么人摆不平东厂就算声势不如先帝在的时候,可到了弘治朝也是不容忽视的力量,而如今呢
想到这里,萧敬不禁有点儿垂头丧气,可是事情还要做,无论如何也得再拼一把,他咬咬牙,道:“陛下,奴婢所担心的并不是别人多做少做的问题,所虑的正是陛下啊,陛下若是不制止此事,朝廷百官会怎样看待陛下不知道的人会以为那柳乘风得到的是陛下的授意,天下人都会以为是陛下围住了大学士的府邸,轻慢大臣,将内阁学士视为草寇。都会以为是陛下让锦衣卫围住了鸿胪寺,目空一切,不将各国国使放在眼里,耀武扬威,全无恩泽。也都会以为是陛下让柳乘风围住了万通的府邸,欺凌先妃万氏的兄弟。柳乘风做什么与奴婢无关,可是陛下的声誉却与奴婢息息相关,奴婢只望陛下在千秋史笔之中,文治武功直追汉唐宗祖,岂可因为一个柳乘风而让后世之诟病”
这一下确实厉害,也算是对症下药,抓住了朱佑樘的心思了,这朱佑樘最好的就是名声,说穿了,努力了这么多年,不就是想着到了地下可以无愧的对祖宗们说他尽心用命了也不就是想着将来被后世提及之时,为后世之人多一分称颂,少一分诟病
朱佑樘犹豫起来,沉吟不决,有些不太拿得定主意,正在沉吟之际,外头有太监进来,道:“陛下,大学士谢迁觐见。”
听到觐见二字,朱佑樘的眉毛不由微微扬了扬,一般情况下,若是有人要见皇帝,是要通报两遍的,第一遍是到了午门那边,说明了想见皇帝的意思,然后让太监传报,这叫求见。等到陛下恩准之后,便会有太监领着要求见的大臣进宫,到了皇帝所在的殿宇外头等候,再让太监进去传报,皇帝再一次准许之后,才能面见皇帝。第一次通报叫求见,第二次则叫觐见。现在似乎这位谢迁谢学士好像坏了规矩,求见都还没有求见就已经觐见了。
朱佑樘不由莞尔一笑,他对谢迁这个人颇为了解,当然也清楚这是谢迁的可爱之处,他忙道:“宣他进来吧。”
片刻功夫,满身湿漉漉的谢迁便飞快入殿,朱佑樘见他很是狼狈的样子,连忙皱眉道:“来人,给谢爱卿换身衣服,上热茶来。”
“不必。”
谢迁怒气冲冲的样子,一点也不领这个情,他直截了当地道:“陛下,微臣特意入宫,就是想问问陛下,外朝那些锦衣卫可是奉了旨意吗”
这话的意思其实就是当面责问皇帝,锦衣卫是不是得到了皇帝的授意。
朱佑樘自然摇头,道:“朕并无中旨。”
谢迁便道:“这么说就是柳乘风和锦衣卫擅自为之了陛下,柳乘风太放肆了,若是不惩戒,如何服众请陛下立即撤回那些放肆的锦衣卫,惩处相关人员,以儆效尤。”
谢迁和萧敬相比,可谓是两个极端,一个是旁敲侧击,另一呢则是直接开门见山,上来就是一个闷棍,一点也不客气。
朱佑樘沉默不语,其实他现在也是有些为难,若是任由锦衣卫这般胡闹,谢迁肯定不会罢休,而且正如萧敬所说的也有道理。
可是若是撤出锦衣卫,那就是告诉天下人,锦衣卫错了。
锦衣卫错了,就得有人背黑锅,柳乘风首当其冲。除此之外,朱佑樘深信,柳乘风这么做定有用意,一旦把人全部撤走,只怕会坏了大事。
他抚着御案,沉吟不决,可是谢迁却不管这么多,再三催促,声色俱厉地道:“陛下何故迟疑不下锦衣卫这般放肆,难道不该惩处柳乘风平时固然有功,可是仗着自己有功劳便如此放肆,这难道不该处置陛下三思,切不可因此而引起天下的非议。”
朱佑樘淡淡道:“锦衣卫办公,却也无可厚非”
“陛下,办公能办到大学士的府邸去还是要办到鸿胪寺去莫非大学士都成了反贼,鸿胪寺里也出了反贼吗”
这一句反问,让朱佑樘瞠目结舌,正在犹豫不定的时候,一个主意却是涌上了心头,他道:“是不是反贼,自有公论,不如这样,传旨,准备乘舆步驾,朕即可出宫,摆驾大学士刘吉府邸,听说刘吉近来身体有恙,朕去瞧瞧他。”
第六百四十七章:礼多人不怪
鸿胪寺已经陷入了混乱。
鸿胪寺卿亲自出来与外头的人亲军千户交涉。这位老爷算是有点儿倒霉,今日恰好碰到自己当值,见了这些凶神恶煞的校尉,早已有点儿站不稳了。再加上外头下着磅礴大雨,连伞都撑不住,只得穿着蓑衣冒雨出去,这大雨把外头的人全部淋湿了,不过外头的人都没有动,一个个执刀在手,一副随时要冲进去的模样。
“是谁打的头,出来和本官说话”鸿胪寺卿还是此前的那个赵毅夫,赵毅夫原本想摆出一点官威出来,可是被这雨一淋,什么威风都没有了,连说话的语气都带着几分沮丧。
“卑下聚宝商行千户所千户陈鸿宇,不知大人亲临,还请恕罪。”
陈鸿宇放马出来,对这陈鸿宇还算是客气,他到了赵毅夫跟前翻身下马,身上早已被淋透了,不过精神还算不错,眼见这赵毅夫踩在积水里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搀扶了他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