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这个人将来便是楚王在内阁的棋子,专门用来制衡杨廷和和李东阳。
想通了这一些,再去看那焦芳小人得志的样子,杨廷和顿时觉得倒了胃口。
他突然意识到,那柳乘风确实不是省油的灯,自己似乎也不是渔翁,能够在河蚌相争的时候攥取到什么好处,人家在对付刘瑾的同时,还不忘给自己留了后手。
“诸公且看,这是桂林府递上来的奏书,桂林府知府说什么大量流民涌入楚国,以至广西境内,百姓不思务农,人心浮躁,上一年粮食减产了三成,恳求朝廷过问此事,颁布律令,减少百姓流失。”
焦芳这时候突然举起了一份奏书,很是不悦的先解释了一通,道:“这个桂林知府真是大胆,不过是个小小的五品官,居然也妄议朝政,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针对楚王殿下吗哼,这广西的粮食看上去似乎是减产了,也不要忘了,人口同时也减少了,而土地却是增加的,从前一个人耕种五亩地,现在却能耕种十亩,这难道是坏事有些人就是想哗众取宠,依老夫看,朝廷要严惩一下,杨公和李公怎么看”
一封不起眼的奏书,居然惹来了焦大学士的勃然大怒,这当然不是没有原因的,最重要的这封奏书弹劾的是楚王,虽然没有明目张胆的弹劾,却也算是含沙射影。焦大学士堂堂楚王门下走狗,怎么能不怒这其实就是表个态,同时也是把皮球踢到李东阳和杨廷和二人的脚下,给他们一个难题。
焦大学士反正是不要脸皮的,为了楚王严惩风闻奏事的桂林知府,似乎也没什么损失。
可是杨廷和和李东阳不一样,他们还要脸,既然要脸,就绝不能同意焦芳的倡议,可是不同意焦芳,何止是和焦芳做对,只怕还是和楚王做对,在这个节骨眼上,楚王如日中天的当口,跟楚王做对是没有好下场的,这是一个两难的问题,一个处置不当,就可能引发危机。
杨廷和怒了,他不恨焦芳那可恶的嘴脸,最恨的是焦芳居然想借着一份奏书来找自己发难,他冷冷一笑,道:“朝廷命官风闻奏事,老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焦芳嘿嘿一笑,道:“是吗这么说,杨大人认为这桂林知府的奏书说得对,是楚王吸纳了我大明的百姓,以至此消彼长,是吗”
论起坑人,焦芳是行家,这时候杨廷和要是敢点个头,多半他立马就去给柳乘风打小报告,说这杨廷和暗中中伤殿下云云。
杨廷和正待针锋相对,一旁的李东阳生怕事态失控,连忙道:“焦公,话不是这么说,杨公反对的是你惩罚上书的大臣,历来国朝没有以言治罪的事。”
焦芳莞尔一笑,道:“是吗”
他只反问了一句,便不再搭理了,低下头来继续拟票。
杨廷和气了个半死,倒是李东阳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冲动。
焦芳下了值,并没有回府,而是直接去了楚王的府邸,柳乘风在书房里见了他,焦芳也不含糊,直接将今日在值房里的事报告了一变,随即谄媚一笑,道:“王爷,杨廷和这些人隔岸观火,分明是想借殿下这把刀杀人,今日下官故意为难他们一番,其实就是替殿下敲打他们一下,这二人平素和殿下就不是一心,殿下可要小心。”
柳乘风微微一笑,喝了口茶,道:“本王没兴趣小心,该是你小心才是,总而言之,有消息就回报,有些时候也不必和他们争,没有这个必要。”
焦芳郑重其事地点头道:“下官明白了。”
柳乘风又道:“眼下咱们什么都不必做,只要等消息就成了,对了,你说你还有些门生故吏,这些人要笼络住,你是内阁大臣嘛,不能只靠外人的支持,在朝中也得有自己的人手,这样做起事来才得心应手,本王也好差遣你。”
焦芳小鸡啄米地点头,连忙应了。
司礼监。
刘健手里捏着今日的报纸,几乎是瘫在了椅上,他嘴唇哆嗦,身如筛糠,脸上尽是绝望。
报纸里的内容或许大多数人都看不懂,又是效忠信又是楚王出面澄清,这一场戏外行人如何能看得明白,可是但凡是有心人,或者是局内人才知晓这里头的厉害。
想想看,那焦芳是什么人焦芳若说不是刘党那天下再没有人是刘党了,就连这样的人只要投靠了柳乘风,都可以从刘党摇身一变成为变法先锋,这不恰好是个榜样吗
天下人都知道,刘瑾要完了,跟着他一路走到黑,只会祸及家人,可以说现在全天下的人绝不会有一个想和刘瑾有任何的瓜葛,只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的人牵涉太深,身上的刘党烙印太重,更不必提刘瑾手里还握着他们的把柄,以至于他们只能硬着头皮,仓皇不安中等待着末日的来临。
只是现在,那些不安中的人们开始看到了一线曙光,连焦芳这种铁杆的刘党都可以无事,那么自己呢自己虽然投效了刘瑾,可是毕竟还没有为刘瑾出谋划策,也没有为刘瑾筹备变法,自己只是从中赚取了一定的好处而已,焦芳可以,大家为何不可以
只要有人动了一下这个心思,当那些仓皇不安中的党羽们突然发觉自己并非是死路一条,当他们知道还有一条生路可走,结果会如何
刘瑾再蠢,当看到了这报纸,一下子就什么都明白了,柳乘风是在千金买骨,在为整垮自己做好最后的准备,自己所谓的护身符已经成了笑话。
第九百四十一章:失衡
与刘瑾的希望幻灭相比,楚王府却是车马如龙,报纸登出之后,立即便有许多人悄悄拜见,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暗中与刘瑾有关,焦芳的先例摆在那里,只要肯投效楚王,为楚王效命,便可以将旧账一笔勾销,这种好事到哪里找去
对于这些人,柳乘风显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热情,可也绝不会太过冷落,有时候你越是摆谱,人家越是吃这一套,人心就是如此,什么折节下交,什么礼贤下士那都是屁话,这是在大明朝,等级森严,贵贱有别,你若是把身段放的太低,反而会被人轻视。
几乎人到了王府,先是乖乖等候几个时辰,随即柳乘风蜻蜓点水的见他们一面,只是冷着脸点个头,来的人便已是欢喜无限了,有时候话不必说太多,大家心里有数,既然人家笑纳了投名状,那么接下来自然就知道怎么做了。
京师这边的刘党份子几乎无一漏网,要嘛是被锦衣卫下了大狱,留下的就是成了楚王的走狗,倒是远在边镇的,一时之间还没这么快反应,只怕还要等半个月功夫。
柳乘风确实就是等这半个月的时间,半个月之间一过,边镇那边彻底表态之后,那么他就打算发必杀技了。到时整个朝野,乃至于整个内廷,上到张太后,下到宫内各殿太监,再到内阁、六部、甚至是边镇、国子监、报馆,整个大明朝所有能够动用的力量都将全部动员起来,柳乘风当然知道刘瑾和皇上的感情深厚,当然也知道皇上离不开这刘瑾,更清楚刘瑾甜言蜜语总是能让皇上晕头转向,可是柳乘风也知道,一旦这必杀技放出来,莫说是一个刘瑾,就是十个百个,柳乘风也自信自己能将他碾压到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