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之遥了。我弟子虚度一生,山门也不曾出去,诚所谓坐井观天,樗朽之辈。”
三藏又问道:
“老院主高寿几何”
那老僧道:
“痴长二百七十岁了。”
行者听见道:
“这还是我万代孙儿哩”
三藏瞅了他一眼道:
“谨言莫要不识高低冲撞人。”
那和尚便问道:
“老爷,你有多少年纪了”
行者道;
“不敢说。”
那老僧也只当一句疯话,便不介意,也不再问,只叫献茶。有一个小幸童,拿出一个羊脂玉的盘儿,有三个法蓝镶金的茶钟。又一童,提一把白铜壶儿,斟了三杯香茶。真个是色欺榴蕊艳,味胜桂花香。三藏见了,夸爱不尽道:
“好物件,好物件真是美食美器”
那老僧道:
“污眼污眼老爷乃天朝上国,广览奇珍,似这般器具,何足过奖老爷自上邦来,可有宝贝,借与弟子一观”
这三藏忙道:
“可怜我那东土,无甚宝贝,就有时,路程遥远,也不能带得。”
这时行者在一旁插嘴道:
“师父,我前日在包袱里,曾见那领袈裟,不是件宝贝拿与他看看如何”
众僧听说袈裟,一个个冷笑。行者道:
“你笑怎的”
那院主道:
“老爷才说袈裟是件宝贝,言实可笑。若说袈裟,似我等辈者,不止二三十件;若论我师祖,在此处做了二百五六十年和尚,足有七八百件”
这孙猴子一听叫道:
“那拿出来看看。”
那老和尚,也是他一时卖弄,便叫道人开库房,头陀抬柜子,就抬出十二柜,放在天井中,开了锁,两边设下衣架,四围牵了绳子,将袈裟一件件抖开挂起,请三藏观看。果然是满堂绮绣,四壁绫罗行者一一观之,都是些穿花纳锦,刺绣销金之物,笑道:
“好,好,好,收起,收起把我们的也取出来看看。”
三藏把行者扯住,悄悄的道:
“徒弟,莫要与人斗富。你我是单身在外,只恐有。”
行者道:
“看看袈裟,有何差”
三藏摇头道:
“你不曾理会得,古人有云,珍奇玩好之物,不可使见贪婪奸伪之人。倘若一经入目,必动其心;既动其心,必生其计。汝是个畏祸的,索之而必应其求可也。不然,则殒身灭命,皆起于此,事不小矣。”
行者道:
“放心,放心都在老孙身上”
你看他不由分说,急急的走了去,把个包袱解开,早有霞光迸迸,尚有两层油纸裹定,去了纸,取出袈裟抖开时,红光满室,彩气盈庭。众僧见了,无一个不心欢口赞。真个好袈裟上头有千般巧妙明珠坠,万样稀奇佛宝攒。上下龙须铺彩绮,兜罗四面锦沿边。体挂魍魉从此灭,身披魑魅入黄泉。托化天仙亲手制,不是真僧不敢穿。
那老和尚见了这般宝贝,果然动了奸心,走上前对三藏跪下,眼中垂泪道:
“我弟子真是没缘”
三藏忙上前搀起道:
“老院师有何话说”
这老僧哀声道:
“老爷这件宝贝,方才展开,天色晚了,奈何眼目昏花,不能看得明白,岂不是无缘”
三藏忙道:
“掌上灯来,让你再看。”
那老僧道:
“爷爷的宝贝,已是光亮,再点了灯,一发晃眼,莫想看得仔细。”
行者在一边问道:
“你要怎的看才好”
老僧道:
“老爷若是宽恩放心,教弟子拿到后房,细细的看一夜,明早送还老爷西去,不知尊意何如”
三藏听说,吃了一惊,埋怨行者道:
“都是你,都是你”
行者笑道:
“怕他怎的等我包起来,教他拿了去看。但有疏虞,尽是老孙管整。”
那三藏阻当不住,他把袈裟递与老僧道:
“凭你看去,只是明早照旧还我,不得损污些须。”
老僧喜喜欢欢,着幸童将袈裟拿进去,却吩咐众僧,将前面禅堂扫净,取两张藤床,安设铺盖,请二位老爷安歇。一壁厢又教安排明早斋送行,遂而各散。师徒们关了禅堂,睡下不题。却说那和尚把袈裟骗到手,拿在后房灯下,对袈裟号啕痛哭,慌得那本寺僧,不敢先睡。小幸童也不知为何,却去报与众僧道:
“公公哭到二更时候,还不歇声。”
有两个徒孙,是他心爱之人,上前问道:
“师公,你哭怎的”
老僧道:
“我哭无缘,看不得唐僧宝贝”
小和尚道:
“公公年纪高大,发过了他的袈裟,放在你面前,你只消解开看便罢了,何须痛哭”
老僧道:
“看的不长久。我今年二百七十岁,空挣了几百件袈裟,得有他这一件得做个唐僧”
这小和尚道:
“师公差了。唐僧乃是离乡背井的一个行脚僧。你这等年高,享用也彀了,倒要象他做行脚僧,何也”
老僧道:
“我虽是坐家自在,乐乎晚景,却不得他这袈裟穿穿。若教我穿得一日儿,就死也闭眼,也是我来阳世间为僧一场”
众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