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边。”我只好跟在男人后面通过那个公园。
夜晚的公园毫无人烟,不,这种公园就算白天也应该没有人吧它只是个狭小又有着平坦地面的游乐区而已,连溜滑梯之类的东西都没有,只有凑数般的生锈的单杠,已经不知几年没打磨过了。
“咦。”我的脑中突然浮现出了什么,我的确认识这个公园。小时候,在已经回忆不起、甚至没有回忆必要性的小时候,我曾经在这里玩耍过。我站着凝视公园时,男人已经走到蛮远的地方了。
他停在旁边空地上的一户房子前,我小跑步地往男人的方向跑过去。男人沉默地看着那房子,当我接近时,他就直接把视线转到我身上,那是一种非常悲哀的眼神。我被那眼神催促着,将脸转向男人刚刚还在看的东西。
我感到一阵眩晕。
那里有一间房子,只有一层楼的小房子。房子的门已经腐朽了一半以上,庭园十分荒凉,生长出的杂草已经侵蚀到房子的墙壁,油漆到处剥落,与其说是房子,还不如说是累倒而倒下的老狗。从无人居住开始到底过了多久这已经不是房子,而只是一栋废墟而已了。
我发不出声音来,只能紧盯着那栋废墟看。
然后不知不觉见哭了出来
我明明不难过也不悔恨,但眼泪就是停不下来。我明明不知道这东西,也没见过这东西。
但是,我的灵魂记得,臙条巴的意志里印刻着,就算长大的我舍弃了,巴还是一直记得这个地方
这是我的家我自己在八岁前所住的地方,早已忘却的那段回忆的日子。
“臙条,你的家在哪里”
当我回答这个问题后,少女摇了摇头:“不对,是你真正想回去的家,不知道的话就算了。”
两仪,你是指这个吗都到了这个地步,这里还剩下什么吗一个崩塌、毁坏、连外型都失去的废墟,对我来说没用处。我对于家,只有痛苦的回忆无法工作后便拿我出气的爸爸,在家里是个暴君,而母亲则是一个只会对父亲连声答是的木偶,能吃饱的食物和温暖的衣服,我一概没有。
对我来说,双亲只不过是个累赘罢了,所以比起双亲以死的事,两仪的事对我来说重要得多。
应该很重要啊但为什么我却哭成这样呢
感觉麻痹了、无法动弹,在看见双亲尸骨时也一样我忘记了很重要的事,因此感到这么难过。
“你的家是什么”
我踏入了废墟庭院里。
庭园很狭窄,对一家三口来说刚好吧。但现在的我已经是大人了,比起小时侯,现在觉得庭院变得狭窄多了。
我记得这个庭院。我记得父亲很幸福地笑着,用手抚摸着我的头
我记得温柔的母亲很幸福地微笑着,目送我离开令人难以置信,那种象梦一般幸福的日子,我竟然也有过。那种理所当然般的幸福,我也曾拥有。
“巴”一个声音响起,我回头一看,那里站着一位面孔很精悍的青年。
“我要拜托你保管一个很重要的东西,来这边一下。”小小的孩子往青年脚边跑过去。那是个有着红头发、像是女孩子一般的孩子。
“爸爸,这是什么”
“这是家里的钥匙,小心拿好,别弄丢罗因为巴也是男孩子,要用那个去保护妈妈喔。”
“用钥匙保护吗”
“没错,家庭的钥匙是守护家族的重要物品。不但能锁上门窗,就算爸爸妈妈不在也没问题吧钥匙啊,可是家族的证据喔。”
当时还年幼的孩子,了解多少父亲的话呢但孩子还是紧紧握住了钥匙,抬头说道:
“嗯,我知道了。我会好好保管。爸爸你放心,我会保护家里的。就算一个人,我也会好好做的”
我的脚突然使不出力来,跌坐到庭院的地上。就算想站起来,也没办法好好的站。过去的回忆鲜明刻画在脑海,现在的肉体无法顺利活动。
没错,对我来说,家里的钥匙是用来保护家族的东西、是家族的证明,有如宝物一样的东西。
但那个家族毁坏了,以前的影子一点也不剩。我诅咒它,是因为现今太过严酷,因而忘掉了过去的事。
那是以前家族还很平和时的记忆,温柔的母亲、值得夸耀的父亲,把孩子成长摆在第一位的双亲。
那是真的,只因为过了一段时间而失去它的我,竟然就把它当成假的,真是太愚蠢了。明明双亲是这么温柔。
明明世界看来是这么耀眼。我只顾看着眼前,把双亲当作没救的人而加以隔离。无视他们求救的声音,给了他们最后一击。
事物难道必须是永远才行吗不对,不能希望永远,双亲的心情是真的,但遗忘这件事的我把真的被害者当成加害者而逃了出去。
父亲受到周围的迫害,想工作也没班可上,母亲在打工处一直被说坏话,还是忍耐着继续工作对这两人来说,我是唯一的救赎。
我上班回来后,母亲一定等待着我,虽然母亲想说什么,但我不想去听双亲的声音,只是一直背对着他们。明明辛苦的不只是我,母亲一定比我还要辛苦。
她没有交谈的对象,被父亲殴打,只是静静工作着,她的心会坏掉当然是理所当然的,但是我要是有一次回过头,就不会发生那种事了。
“我真是愚蠢。”
眼泪无法停止,我掩面而泣。
杀了双亲是因为梦境的缘故,还是公寓的缘故,对我来说已经没什么分别了。不对的人是我。
明明母亲是被害者,我却更加责备她,连头也不回。杀死双亲的人是我,我明明比任何人更得去拯救他们不可。
之所以在哭,并不是像刚才那样因为悔恨而哭,是因为难过因为双亲已死的事实太过沉重,我才流下泪来。
第一次这是在双亲死了一周之后,才终于唱响的挽歌。
不过那也到此为止了,我没办法一直在这里多耗时间。
看见了臙条巴的眼泪,目的达到了。
孩子总会长大,不仅是看着自己,而是看着自己的家,不是多余的部分,不是外人,而是家庭中最为重要的一个人。我想,他应该知道了,自己真正的双亲,自己真正的家人是什么样的了。
不,那只是取回而已,取回那沦入魔术师的地狱之前的真正的家的回忆。
“可恶,你满意了吧”
他头也不回地这样说着,可那实在不是什么愉快的景象。
“抱歉,我虽然清楚你的不幸,但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粗暴地擦掉了眼泪。
“因为我出生在幸福的家庭、幸福的成长。所以,我什么也说不出来。”
有着没有生活压力的家庭,可爱的妹妹,哪怕是和家里断绝关系的现在,我的周围都是“家人”。
所以我想,我不应该同情。
“哼。既然知道就闭嘴啊,笨蛋。”
“可是这非得说出来才行,必须让你知道现在的你最重要的宝物就是你自己,如果你想轻蔑自己,绝对是错误的举动。”
“恩,我懂了。所以在说出要为两仪而死的那一晚,她会轻蔑我也就是因为如此。
他保持着蹲姿,发自内心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