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峰道:“不过你今日已经答应救了这位姑娘,一命还一命,乔某永远不动你一根汗毛便是。”
薛神医嘿嘿冷笑,道:“老夫生平救人治病,只有受人求恳,从不受人施舍。”乔峰道:“一命还一命,甚是公平,也说不了是什么施舍。”
人丛中那细声细气的声音忽然又道:“你羞也不羞你自己转眼便要给人乱刀斩成肉酱,还说什么饶人性命你”
乔峰突然一声怒喝:“滚出来”声震屋瓦,梁上灰尘簌簌而落。群雄均是耳中雷呜,心跳加剧。
人丛中一和要大汉应声而出,摇摇晃晃的站立不定,便似醉酒一般。这人身穿青袍,脸色灰败,群雄都不认得他是谁。
只见追魂杖谭青脸上肌肉扭曲,显得全身痛楚已极,双手不住乱抓胸口,从他身上发出话声道:“我我和你无怨无仇,何何故破我法术”说话仍是细声细气,只是断断续续,上气不接下气一般,口唇却丝毫不动。各人见了,尽皆骇然。
大厅上只有寥寥数人,才知他这门功夫是腹语之术,和上乘内功相结合,能迷得对方心神迷惘,失魂而死。但若遇上了功力比便更深的对手,施术不灵,却会反受其害。
薛神医怒道:“你是恶贯满盈段延庆的弟子我这英雄之宴,请的是天下英雄好汉,你这种无耻败类,如何也混将进来”
刚才他在那阴阳怪气的讽刺人,陈萧早便生气,原打算直接动手杀了。只不过此时那谭青虽仍是直立,只不过忽而踉跄向东,忽蹒跚向西,口中咿咿啊啊的唱起小曲来,十分滑稽。又过一会,只见谭青直立不动,再无声息,双眼睁得大大的,竟已气绝。
大厅上却谁也没笑,只觉眼前情景可怖之极,生平从所未睹。
适才谭青出言侮辱丐帮,丐帮众人尽皆十分气恼,不是找不到认领之人,气了也只是白饶,这时眼见乔峰一到,立时便将此人治死,均感痛快。解风几乎便要出声喝采,只因想到乔峰是契丹大仇,这才强行忍住。丐帮众人心底却都不免隐隐觉得:“只要他做咱们帮主,丐帮仍是无往不利,否则的话,唉,竟似步步荆棘,丐帮再也无复昔日的威风了。更叫全冠清那狗贼把偌大一个丐帮给一分为二。”
此时乔峰便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说道:“两位游兄,在下今日在此遇见不少故人,此后是敌非友,心下不胜伤感,想跟你讨几碗酒喝。”
众人听他要喝酒,都是大为惊奇。游驹心道:“且瞧他玩什么伎俩。”当即吩咐庄客取酒。聚贤庄今日开英雄之宴,酒菜自是备得极为丰足,片刻之间,庄客便取了酒壶、酒杯出来。
乔峰道:“小杯何能尽兴相烦取大碗装酒。”两名庄客取出几只大碗,一坛新开封的白酒,放在乔峰面前桌上,在一只大碗中斟满了酒。乔峰道:“都斟满了”两名庄客依言将几只大碗都斟满了。
说到这里,乔峰忽然看向陈萧,看向令狐冲,大声道:“兄弟,前面就是鬼门关,奈何桥上谁也不许喝那孟婆汤,来世叫我们还做兄弟”
陈萧大声道:“好”令狐冲道:“听二哥的”
随后乔峰拉着陈萧和令狐冲二人,在桌前坐下,三人齐齐端起酒碗,也不说话,互碰一下,“咕嘟咕嘟”声中,转眼喝了个一干二净。
一这一碗酒说完,乔峰又端起一碗酒来,说道:“两位兄弟,做哥哥的连累了你们,哥哥不矫情,到了这一步,说什么都没用的了。来,这里众家英雄都有到场,想来也有两位兄弟的旧交,今日谁与咱们有交情,咱们便干杯绝交。哪一位朋友要杀咱们的,先来对饮一碗,从此而后,往日交情一笔勾销。咱们杀你不是忘恩,你杀咱们不算负义。天下英雄,俱为证见。”
众人一听,都是一凛,大厅上一时鸦雀无声。各人均想:“我如上前喝酒,势必中他暗算,到时如何能够抵挡”
一片寂静之中,忽然少林寺渡难大师走上前来,双掌合十,道:“阿弥陀佛。当日我玄苦师兄曾经建议陈少侠入我少林,少侠婉拒,我玄苦师兄还曾大感遗憾,却不想如今你我已是敌人。老衲凭生从未破过一戒,今日为了陈少侠,便破一戒。”
说着端起酒碗,咕嘟咕嘟一口喝干。
陈萧举起大碗,一饮而尽,叹道:“天地间一切自有其命数,大师怎地还看不开。”
渡难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随后返回人群。
渡难退后,解风第二个过来,举起酒碗正要喝酒,乔峰道:“且慢”解风道:“乔兄有何吩咐”他对乔峰素来恭谨,此时语气竟也不异昔日,只不过不称“帮主”而已。
乔峰叹道:“咱们是多年好兄弟,想不到以后成了冤家对头。”
解风眼中泪珠滚动,说道:“若非为了家国大仇,解风宁愿一死,也不敢与乔兄为敌。”
乔峰点头道:“此节我所深知。待会化友为敌,不免恶斗一场。乔峰有一言在先。”解风道:“但教和国家大义无涉,解某自当遵命。”
乔峰微微一笑,大声道:“丐帮众位兄弟,来世希望咱们再没有民族之别,大家再做兄弟”
解风大声道:“好”说着举起大碗,将碗中烈酒一饮而尽。乔峰也将一碗酒喝干了。
丐帮来人嚎啕大哭,一片愁云惨淡。
第一二九章 你也配喝断交酒
众人眼看他和友人一一干杯,跟着便是大战一场,在中原众高手环攻之下,纵然他武功再高,给他杀得十个八个,最后总是难逃一死。群豪虽然恨他是胡虏鞑子,多行不义,却也不禁为他的慷慨侠烈之气所动。
丐帮的旧人饮酒绝交已毕,其余帮会门派中的英豪,一一过来和他对饮。
这时一人缓缓开口,道:“小子,你当真不要性命”
陈萧等人转头看去,却是嵩山派的一个道人。那人矮矮胖胖,面皮黄肿,约莫五十来岁年纪,两只手掌肥肥的又小又厚,陈萧心中猛的想起一个人物,微笑道:“这位嵩山派前辈,不知尊姓大名”
那人道:“我是乐厚。”
果然是他。遍数嵩山派,怕是也就这乐厚为人厚道,光明磊落。陈萧对他印象不错,令狐冲当即举杯,道:“前辈见怪。在下今日只求一死,不涉及我华山,还望前辈不要忘记。”
他大病在身,虽然极想豪饮,可是毕竟身体不适,所以只是小小的喝了一口,喝完又是一顿咳嗽。
不过他一想起生死大事终于有个了断,又是嵩山派的前辈亲眼所见,心下反而舒泰。
乐厚见令狐冲满脸都是满不在乎的神情,如此临死不惧,纵是武林中的前辈高人亦所难能,不由得起了钦佩之心,哈哈一笑,说道:“好小子,华山派有你这等人才,岳师兄委实调教有方。令狐贤侄,呆会你若战死,我拼着这条老命不要,也必不叫人动你尸体一下。”说着一口把酒喝干。
令狐冲哈哈大笑,道:“多些前辈照拂。”这几句话一说完,又是捂嘴咳嗽两声,手掌放下的时候,掌心满是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