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毕竟是举手之劳,有人请他那是看得起他,黄师爷颇有几分飘飘然。
更何况人家做的是善事,想必也是这徐家父子刚刚剥去了贱籍,想要借机刷点声望,无非是舍才取名而已,自己题个字也能借着沾沾光。
他欣然道:“这是善举,老夫岂有不尊,好说,好说。”
此时,反正已经酒足饭饱,黄师爷索性让父子二人撤了酒席,上了文房四宝,手握着毛笔,沉吟片刻,随即便在一尘不染的纸上龙飞凤舞,一气呵成之下,一副积善人家的字便已做成。
徐谦在旁夸赞道:“师爷下笔如神,笔法精湛,尤其是这个善字,媚态十足,可谓上品佳作。”
若是寻常夸几句,黄师爷倒也只是一笑了之,可是徐谦说的是行话,看这口气,竟也精通行书之道,黄师爷不禁对这徐谦刮目相看,朝他颌首点头道:“见笑。”
说罢又书了题跋,随即道:“行善既是积福,也是为官家分忧,县衙自是鼎力支持的。”
徐昌朝徐谦使了个眼色,徐谦会意,笑呵呵地掏出了一块碎银,道:“润笔之费,还请师爷笑纳。”
黄师爷不是什么清贵人,也算是混成精的老油条,居然也不客气,漫不经心的接过了碎银,像没事人一样放入袖子里,自然是毫不犹豫地悉数笑纳。
吃了人家的酒,还享受了题字的快感,又得了润笔之费,黄师爷的心情很好,面带微笑道:“好说,好说。”寒暄了好一会,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送走黄师爷。
父子二人相视一笑,笑得都很是奸诈,这笑容却被厢房里偷瞄的赵梦婷看到,赵梦婷心神不禁恍惚了一下,她心里有种预感,那黄师爷似乎是被这父子二人坑了。
第一十八章:徐家善堂
钱塘县并不大,尤其对每日在酒肆、茶坊里厮混的闲人来说,这里的格局未免太小,所以只要稍微有一点风吹草动,就免不了有人喋喋不休。
王家的婶子如何丰腴,柳家的姑娘如何风姿绰绰,某妓家新近来了个雏儿,又或者某丝绸行的东家如何怕老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足以让人津津乐道。
可是这几日,一个消息却是传遍了钱塘,说是徐昌要做善事。
做善事这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大家听到是徐昌,于是便忍不住逢人便问:“到底是哪个徐昌莫非周渡的那个徐昌”
若是知晓一些根底的人便忍不住骂:“周渡距离钱塘十万八千里,怎会是他自是咱们钱塘县衙的那位徐昌徐班头。”
“呀,徐班头莫非生发了,又或者生了什么魔症,不会是失心疯了吧。”
“这个”被问及的人就不太好说了,敷衍道:“想必也是如此,徐班头是什么人雁过拔毛的人物,怎么会做善事实话和你说,徐家不但老的是这样,小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听说那小的卖药方还吃死了人,喂喂,这些话不可胡乱传出去,道听途说之言,听听就是了。”
种种流言蜚语肆虐起来却也厉害得很,以至于连老家那边都知道了,次日一大清早,便有族里一个在县里做小买卖的堂侄上门,说是来拜会伯父,还说伯父若是身体不适,东乡那边有个大夫,最擅治癫病。
这句话若是用黑话来翻译就是说:伯父你老人家要是脑子有病就赶紧去治,别给咱们老徐家丢人。
徐昌气得鼻子都歪了,抽出铁尺把这堂侄赶了出去,那堂侄也是知道徐昌火爆脾气的,自是抱头鼠窜。
“这些没眼色的东西,我做善事怎么了,我徐班头就不能做善事谦儿,你说是不是,有一句古话,叫什么燕雀什么的,燕雀什么”
徐谦绷着脸,不敢笑,做出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道:“爹,是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徐昌很是赞许地看了徐谦一眼,点头道:“对,就是这句话,这群麻雀,安知老夫这鸿鹄的心思他们说我疯了,依我看,他们疯了才是。”
徐谦竖起大拇指,道:“爹果然是好样的,我们不做麻雀,我们做鸿鹄。”
父子二人相互吹捧一番,徐昌这才顺了气,随即冷笑道:“明日咱们就让这些没眼色的东西大开眼界,你也别闲着,读你的书去,你的主意是不错,可是这些事自然都有爹来办,你的正业是读书。”
不管怎么说,徐昌和徐谦算是火了,紧接着又有消息传出,说是在九月十五这一日,徐家父子的善堂就要开张了。
在万众瞩目之下,九月十五的清早,徐昌父子二人便换上了一身新衣,徐谦还特意找来了一副纸扇,穿着一件儒衫,很有公子哥的派头。
而徐家门口已经聚集了许多好事者,大家一见徐家的大门打开,随后徐昌父子二人出来,顿时像打了鸡血一样。大家之所以如此激动,实在是过于好奇,像徐昌这种德行的人,怎么可能做善事里头肯定有猫腻,有古怪。
“出来了,出来了,啧啧果然是生发了,瞧瞧,连衣衫都与众不同。看,还雇了两个轿子呢,他们是贱籍,坐轿子不怕犯了规矩”
众人议论纷纷,目视着徐昌和徐谦钻入轿子,随即轿子升起,摇摇晃晃地向城外方向而去。
好事者便走走停停地追看,反正这些人闲着也是闲着,倒也气定神闲,一面议论,一面想探个究竟。
钱塘是大县,又地处江南要津之地,城墙内里固然繁华,可是沿着城外依旧是无比热闹,方圆数里也是街市,这里叫清河坊,远处过了桥,便是一栋栋堂皇的建筑,大家一眼认出来,这是清河张家,钱塘县第一豪门,新宅虽然没有建在内城,并不是因为买不起内城的地皮,而是内城毕竟局促,而在这热闹的清河坊,这座耗资数千两银子,用时三年的巨大建筑如今已成了钱塘县的地标性建筑之一。
轿子居然就在这张家门口停下,好事者们连忙驻足,一头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