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翎放心了,阿武擅理财,芮巧擅厨艺,二人又皆是实在人,自是要带到蕉菏去的。
闲暇的日子,她便继续整理人员名单。
坠儿似感觉到了府中变动,也不肯出去胡闹了,带着她的八世同堂大大小小共七十六只猫整日镇守府中,生怕把它们落下。
苏锦翎有点头痛,这么一大群猫要如何运到蕉菏而当想象到他们在一大群猫又喊又叫的簇拥下一路南行,吸引众多匪夷所思的目光,就不仅仅是头痛了。
日子过得简单而轻松,苏锦翎几乎可以预见未来的光景了。她有点迫不及待,然而有些事是急不得的。
最近,府中的来人多起来。
没有不透风的墙,宇文玄逸虽是不动声色的对手下的官员进行妥善安置,依然是被他们觉察到了他的动向,于是前来探听虚实的,意图挽留劝阻的,甚至还有以死明志的,络绎不绝。
就连宇文玄朗也来了。
自苏锦翎嫁给宇文玄逸,宇文玄朗是第一次踏入清宁王府的大门。
宇文玄逸“不在”,苏锦翎与他对酌漪澜小筑。
这夜无月,二人却不约而同的找到了多年前那个八月十五之夜,他们在听雪轩的桂花树下对饮的感觉。
时过境迁,分外感慨。
宇文玄朗不大说话,苏锦翎更是少言,不过他从苏锦翎的神色中看出清宁王这回是当真要离开朝廷了。
他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宇文玄逸是四哥最大的劲敌,他一直等待并担心着这两个旷世奇才的对决。如今皇上的身体每况愈下,一决胜负的时日迫在眉睫,可就在这关键时刻,宇文玄逸忽然偃旗息鼓。
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好消息,因为避免了刀兵相见,避免了手足相残那是他不愿看到的,然而在如释重负的同时又生出几许怅然若失。就好像是一出好戏唱到高潮,你正在兴奋的猜测下面的情节,然而忽然有人告诉你,后面的故事还没有编出来,然后你眼睁睁的看着台上的人收拾东西准备退场。
或许这就是结局,却让人凭生不安,因为实在太出人意料,也因为率先叫停的不是自己这方,而是那个狐狸一样的人。
然而苏锦翎是瞒不住心事的,他看着她唇角幸福而满足的笑意,便知这场明争暗斗的角逐真的要结束了。
其实他此番来,并不是要调查宇文玄逸的放弃是真是假,而是为了四哥。
四哥不在乎宇文玄逸是否退出,他在乎的是一旦宇文玄逸离开朝廷,势必会带走苏锦翎,那么这一年里少得可怜的擦肩而过也要永远的与他告别了。
曾经,他是为了那个位子,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要与宇文玄逸争斗,而现在,却是为了要留住苏锦翎而希望能与宇文玄逸继续这场竞争。
这一阵子,为了拖延宇文玄逸离开朝廷的脚步,他没少做手段,譬如联合众臣给皇上递折子为宇文玄逸歌功颂德,证明朝廷不能没有清宁王;譬如在歌功颂德的时候暗示皇上减少清宁王的食邑甚至缩小封地,让他心生怨恨或是两厢比较后放弃离开;譬如暗地里搞两场刺杀令宇文玄逸这边的官员人心惶惶。他甚至不惜留下证据证明就是自己干的,意图让宇文玄逸明白,只要他离开,他就要对清宁王的人下手,意图利用宇文玄逸的内疚来迫使他留下
四哥放不下她,可又能怎样就像自己坐在这,又能解决什么呢
444你是我的
这仿佛是生生撕去块皮肉的伤,参差淋漓,触目的瞬间便轰然烙在了他的心上。
她厌恶这一切,却避无可避,然而这些繁杂岂是蚀玉丹水所能尽皆化解她又什么也不肯同他说,却是忘了夫妻一体,她的痛楚他岂是不知又岂能让她独自承受她已为他做了这么多,改变了这么多她原本是个多么胆小的人,却可以为了救他与老鼠对抗,为了与他团聚而与奉仙教周旋,获取并传递最重要的信息。现在的她勇敢又机智,这原本是他所乐见的,可这又是付出了多大的代价而他,为什么不能为她放弃自己的坚持有些东西,若是不能带给人快乐,又要它何用而他所求的,他所做的一切,不就是为了她能够快乐吗
今日之事让他震惊,让他心痛,却更令他猛醒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只有他与她,便再也没有人能够伤害她,再也没有人能够分开他们
“锦翎,你说咱们到时做什么好呢”他轻抚她的薄背,已是无限向往。
“我不知道。”她哭得泣不成声。
“慢慢想,反正还有一段时间,我也好准备一下”
既是决定走了,须将曾经跟随他的人好好安置一番,总不能让他们倾注多年的心血白费,也总不能待真的换了天地而让他们无立足之地。
想到宇文玄瑞的无奈与遗憾,想到他摇着扇子一副恨铁不成钢又一副早已预料事情会如此这般的神态,想到宇文玄铮会张着嘴巴半天说不出一句,因为他不知是该欢呼还是该烦恼,他无声的叹了口气,唇角却是释然的笑意。
这么多年来头一回觉得身心是无比的轻松,竟恨不能现在就带她飞到那世外桃源。
看她哭得泪人一般,又忍不住笑:“只是到时候,我不像现在这样威风八面了,王妃可是会嫌弃我”
她抬起泪蒙蒙的眼,看着他眉眼俱笑的对她,忍不住心头一酸,又掉下一串泪。
他轻抚她的长发,眸底醉人:“嫌弃也来不及了,到时我就可着劲的对你耍威风”
他作势呵她的痒,她一躲,牵到伤处,顿时纤眉紧蹙。
他当即变了脸色,一把将她按趴在床上:“本王现在警告你,你的这里是我的,这里也是我的”
他不停的圈画着势力范围,最后恨恨的揍了下她的粉臀:“以后再胆敢对本王的东西擅作主张,看我怎么修理你”
他的语气威风凛凛,手却是拿了冰雪优昙,长指剜了那冰凉的膏子,极其温柔的涂抹在她的伤处。
她想笑,又想哭,咬着被角,任那敷在肩头上的冷香浸入肌肤,又渗入心底
对于宇文玄逸的决定,王府的人并没有什么太过强烈的反应,除了福禄寿喜偷偷抹了两天眼泪,哀悼他那个渴盼了多年的内廷大总管之位,然后尾巴似的跟在宇文玄逸身后,恳求王爷去蕉菏的时候千万要带上他。
他也算好了,王爷即便卸了朝廷的职,仍是天昊的王爷,到时王府还是需要管事的,他照样可以当小王国里的大总管。
宇文玄逸虽说要同苏锦翎去“没有人的地方”,然而若当真只有两个人,吃饭都成问题。宇文玄逸不是没吃过苏锦翎做的饭,他只能含笑不语。而且蕉菏的王府闲置多年,那里的人手虽可靠却不熟悉,所以不如现在的人用着顺手。
于是这些日子苏锦翎便让府内人自行决定,如若有想离开王府另奔前程的,皆重金相送。
令苏锦翎意外的是,之画坚决不肯同行,只愿留在帝京,继续帮他们打理王府。
苏锦翎大约能理解她的心思,也不强求,心里却万分过意不去,私下里同宇文玄逸商量,能否将他的食邑划出一部分来送给之画。
这段时间,府里发生了一件喜事,就是阿武成功扑倒在芮巧脚边,抱住芮巧的大腿当众求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