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个辞行倒不出陈克的意料之外,同盟会的成立大会在日本举行,陈克根本就没有想阻止陈天华参加。
“多久回来”陈克问。
这倒是问住了陈天华,陈天华没有想过要回来的事情。
“天华先生,我希望您能留在这里。”谢明弦出人意料的插话进来。
“我在日本有些朋友在等我,我这次本该在些天就动身。但是文青的大作我实在是不能放弃。所以才坚持到今天。既然文稿已成,我就不能耽搁了。”陈天华到最后都没有说出是否回来的话。
陈克见他去意已决。当即就表示同意。
齐家实在是神通广大,早上动手,中午就拿来了当天晚上去日本的船票。同志们也挽留了一阵,但是陈天华坚决要走。众人看陈克都留不住陈天华,也只好和陈天华惜别。
晚上的时候,陈克与齐会深把陈天华送上船。陈天华拍了拍随身的挎包,那是陈克的单肩包,包里面装着陈克送他的银子,英镑,还有那份文稿的抄件。“文青,我也自诩博览群书。但是这份文稿一出,文青必然名扬天下。我当年读了天演论,已经震惊。但是读了文青的书稿,方知天外有天”
陈克笑着打断了陈天华的话,“星台,咱们别弄得跟刘备送徐庶一样。你不过是去日本一趟。你还是我们人民党的宣传部长。同志们都等着你早日回来。别让大家等太久。”
话说到这里,其实也没什么可在说的。双方握手道别。
陈克看着轮船出港后越来越远,他对齐会深说道:“从今天开始。革命就上了快车道。”不去管齐会深那疑惑的神色。陈克率先转身离开了港口。
第二卷狂飙第31章
第31章
1905年9月1日。马相伯先生在病榻上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除了中厅里面偶尔传出的声音之外,宅邸里面静悄悄的。马先生偶染风寒已经有了几天,中午睡了一觉,感觉精神好了很多。
听到屋里面的声音,一位中年男子快步走了进来。此人容貌英俊,浓眉大眼,鼻梁高直,戴了副圆眼镜,嘴唇微抿,有种刚毅的味道。他脊背笔直,虽然一身长袍马褂,但是腰杆笔直,行走起来虎虎生风,倒像是一名军人。
“相伯先生,您醒了。”男子关切地问道。马先生还在病榻上,男子刻意压低了声音,但是他中气十足,浑厚的嗓音倒是更有穿透力。他边说边扶着马相伯靠在靠枕上。
马相伯先生看看了此人手上拿着一本线装的手抄本,他问道:“几道。书你已经看到了”
“相伯先生唤我来就是为了此书吧。”中年男子问。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马相伯先生说道,“若不是亲眼所见,我绝对不相信这书是二十多岁的青年所写。”
中年男子点点头,“相伯先生,我给您倒杯茶。”他说完,就把书放在枕边,自己起身斟茶去了。
书皮上是一行漂亮的行楷,中国文化传承与唯物主义的兴起第一册。
“你严几道前些年做了天演论,无人不赞,我这老朽也觉得茅塞顿开。此书一成,反响之大必胜过你。”马先生兴淡淡得说道。
端茶过来的男子乃是大名鼎鼎的严复,他与马相伯关系莫逆。马相伯兴办复旦公学,严复是出了大力的。现在严复正在安徽的皖江中学堂当校长。本来马相伯已经和严复约好,明年,也就是1906年,由严复接掌复旦公学的校长。但是前几天突然收到马相伯的信,请他尽快来沪,马相伯说得到了至宝。严复见信中让自己动身的意思甚坚,于是马不停蹄的赶来。
到了马先生家才知道,马先生这几天除了忙开学的事情之外,其他时间几乎是通宵达旦的阅读一书。偶染风寒,病倒了。即便如此,马先生还专门交待家人,如果自己不能接待严复,就让严复先阅读一本书。马先生的家人转达了马先生的意思之后,带着怨怼的神色将指一册抄本递给严复。
马先生是位博士,中西贯通,学识渊博。什么书能让他如此推荐。严复一看书名就喜欢。作为国内公认的西学大家,严复被康有为盛赞为“眼中未见有此等人”但是与他同时期的名家一样,严复精通西学的目的就是为了能够兴复中华,兴复中华文化。书名里面“中国文化传承”几个字就让他很对胃口。但严复本人同样也是深通国学,又觉得这作者未免大言不惭了。
开篇第一章的内容却不是国学,标题是“世界的物质统一性”,是唯物与唯心的辩论。此人写书却用了白话,但能看出是有些国学底子的。严复的天演论用的是文言,很多词汇严复苦思如何翻译,这才提出了让后世公推的“信、达、雅”翻译标准。此人用了白话之后,分讲道理却能够娓娓道来,即便是没有读书不多的人,也能够看懂。对此等做法,严复觉得不适,却又觉得非常不错。
作者在文中毫不掩饰的公开本书的唯物主义立场。严复本人到有些朴素唯物主义的概念,但是看到“世界不依赖人类的主观意识而独立存在,但是没有人类的主观意识,世界也不会被感知。”这段,不禁暗道了声好。
很快,严复就看到了“生产力”与“生产关系”这两个没见过的词汇。围绕了生产力与生产关系,作者讲述了物质资料生产是人类社会发展的决定性力量。进而提出“劳动创造人本身”的概念。接着,文章旁征博引中华文献,提出上古先王“有巢氏”“燧人氏”“神农氏”,都是在生产力力方面做出极大推动的杰出人才,这才被奉为天下之主。
严复从来没有从这样的角度去看待过世界,初一接触,就觉得很不适应,仔细想来,却觉得此论调却能自圆其说,想有异议倒是颇为为难。虽然大家嘴里不爱谈利,但是每个人都不反对“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去。”这本书竟然如此直白的谈利,让严复很不适应。这书行文却毫不市侩,怎么读怎么不舒服。
这书文字虽然是白话,但是说理偏偏颇深。越往后读越是不解。又重读了一遍,却发现豁然开朗。严复不是一个死读书的人,他放下书闭目静思,片刻后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这本书的说理却是层层相套,若是不依照他前面的理念去想,后面的自然不会读通。这和中国传统的“微言大义”全然不同。而是欧洲哲学的模式。严复不仅做过天演论,还读过很多欧洲的哲学书籍。
这作者肯定精通西学,国学造诣也不会太低。严复生出了极大的好奇心,不知是谁做的这文。正思量间,马相伯先生已经醒了,严复赶紧进去打招呼。
端茶服侍马先生喝了,严复这才问道:“这作者才二十多岁。”
“二十五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