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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士绅就行了。这不过是很平常的争执。可满人督抚们却觉得天都塌了。朝廷已经不是皇上主政,那么意味着满人们的末日来了。

满人在政治上从没有融入到中国里头来,他们认为自己天生就高人一等,打击汉人反抗的时候他们可是不遗余力的。眼瞅着要失去政权,满人官员们恐惧是发自骨髓的。没有了朝廷支持,满人再也没有作威作福的可能。那么他们曾经欺负过的汉人会怎么对待他们呢革命党们把扬州十日宣传的铺天盖地,屠灭满人的口号喊得震天响。这些人不认为自己可以幸免。

而福建有成建制的满清旗人部队,福州将军朴寿干脆直接组织了“杀汉团”,叫嚣着“杀光福州汉人”。段祺瑞早就知道福建要出事,也向袁世凯汇报过此事。袁世凯的回复是“静观其变”。如果袁世凯直接夺取福建的所有权,这未免太露行迹。如果福建内乱,再用收拾局面的理由进入福建,那就是顺利成章。

段祺瑞原本认为袁世凯对光复会如此宽容,实在有些妇人之仁。可从大局出发,浙江有光复会正式存在,敌人会跑到光复会旗下,反倒不会有遍地烽火的意思。即便以段祺瑞的能干,一面要压制上海地方官府,还要在浙江与光复会这个地头蛇狂斗,再要防备福建出事。段祺瑞有三头六臂也顶不住。

对袁世凯的全局观,段祺瑞现在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写完了电报文,段祺瑞认认真真的写下了时间,1910年9月17日。

闽浙总督松寿并没有真心指望段祺瑞会出兵想救,其实他根本就没有指望自己的电报真的能够发到段祺瑞手中。命人发完了电报,松寿听着外头虽然距离还远,却足够激烈的枪炮声,他却命人送酒菜上来。旗丁对松寿大人如此悠然的举动大惑不解。看到松寿大人脸色惨白,旗丁才知道松寿大人这是准备吃绝命饭了。

旗丁跟随松寿已经很久,虽然已经开始低声啜泣,但是旗丁依旧跑向厨房,命厨子赶紧给松寿大人做一桌酒席。

松寿从一个隐秘的小格子里头拿出一小瓶酒,那是他早就准备好的毒酒。又从客厅一个角落里头搬出一大坛酒,这是七年前松寿出任兵部尚书的时候别人送给他的十二坛上好山西汾酒中剩下的一坛。他颤抖着手给自己倒了一杯,也不用下酒菜,他颤抖着手举杯一饮而尽。清冽的汾酒很烈,若是平日直接喝下这么一杯,松寿还真的顶不住。可现在这么一杯下去,强烈的刺激感让松寿突然觉得浑身轻松起来。或许是这几天根本就没有怎么吃饭睡觉,一杯酒下肚,松寿觉得身体已经有醺醺然的感觉。

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松寿却没有继续喝,他闭上眼睛,两年来的事情纷纷涌上心头。

“太后皇上”松寿领着福建的官员召开了规模浩大的哭灵仪式。上万人面朝北京方向放声大哭的确是很宏伟。1908年9月7日的事情。跪在松寿背后的是福建将军朴寿,在这文武大员背后是一干文物官员。再往后则是上万旗人。

一干人哭完之后,松寿要求百姓戴孝三日。一个月内福建禁止婚丧嫁娶。这本来也是常规。天下局势变化极快,当晚福建将军朴寿前来拜访松寿,“大人,旗人现在人口众多。再下准备完试着开办一些营生,不然大家只怕日子都过不下去。”

八旗制度虽然有铁杆庄稼,不过这也不是统一分配。只有被选中当兵的旗丁才能有比较高的收入。其他人只是按时分配饿不死的口粮钱财。福建是个穷地方,根本比不了北京那帮八旗,比远远比不了湖北的荆襄八旗,与江苏南京的旗人。

但是旗人两百多年都没干过什么普通百姓的营生,即便是生计很为难,却饿不死。若是开了普通营生,那也是能上不能下的局面。松寿不是不想让旗人多些收入,可是怎么才能让收入增加,却不引发祖制的冲突。这可是个大问题。要知道,若是旗人从事了普通营生,定然要影响不少汉人的生意,汉人士绅闹起来,“坏了祖制”这个罪名,松寿可承担不起。

“这个只怕还得从长计议。”松寿说道。

“大人,现在桑蚕生意很好,生丝根本不愁卖。我们也不干别的,就是先教八旗的女人种桑养蚕,一来不会引发冲突,二来也能让大家补贴家用。当不会出事。”朴寿有自己的主张。

“如此,尚可。”松寿答道。旗人制度的另一个要点就是“满汉不混同”。满人与汉人分别居住,不通婚,不交往。只要旗人还在自己的居住区域,那就没有把柄可抓。

说完了这件大事,朴寿却不肯走。松寿因为朝廷局势大变,心里头也有些烦躁。他不高兴的问道:“还有何事”

“大人,您怎么看袁世凯。”朴寿是满人将军,对北洋有着发自内心的不信任。

“这是朝廷的事,我们管好福建就行了。”松寿冷冷的回答道。

“大人,袁世凯包藏祸心已久。现在太后与皇上都不在了,他又手握重兵在外,现在朝廷里头谁能压制的住袁世凯”朴寿忧心忡忡。

“现在人民党是大敌,先扑灭人民党再说。”松寿不想把心里头的打算告诉朴寿,说完这些,松寿端起茶碗。“端茶送客”是满清官场的规矩,朴寿也不敢再多打扰,他只能起身告退。

松寿只觉得心头愈发烦躁。现在的局面实在是令人摸不着头脑,太后与皇上同日去世,本来就很蹊跷。而幼君刚立,却面临着大叛匪与大权臣同时存在的局面。松寿觉得说不出的难受。虽然端茶送客是一个基本规矩,松寿长长叹了口气,把已经凉的茶一饮而尽。

睁开眼睛,松寿的回想到此结束。他把桌上的那杯酒端起来一饮而尽。辛辣甘冽的汾酒此时入口却变得清爽了不少。松寿已经没有后悔。即便是那时候他已经察觉局面的危机,但是他又能做什么朝廷里头一片混乱,松寿靠新军第十镇根本不可能改变局面。

现在新军第十镇正在猛攻福州,以现在的局面,要不了多久,他们就能冲进闽浙总督府。那时候就是松寿的死期。松寿瞟了一眼桌上装着毒酒的小瓶。那时候就得靠这东西来维持松寿自己的体面了。

“如果那时候自己能下定决心去勤王就好了”松寿想。

1908年11月,朴寿与福建一干文武官员在闽浙总督府,醇亲王载沣向天下发了勤王令。马匪肆虐直隶河北与山东。那时候北洋的旗人第一镇,还有北京旗人组织起来的“疑似军队”已经被干净利落的全歼。而北京居然只能靠警察来守城。

当然电报里头不会说的这么详细。只是要求各地旗人军队前去勤王。

“醇亲王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新军第十镇统制孙道仁问道。

福建将军朴寿冷冷的答道:“这能有什么意思。醇亲王觉得新军靠不住。”

孙道仁虽然是新军的头面人物,但是满人素来地位“尊贵”。虽然手握的军队和装备都更好,他的地位还是不能和朴寿相比。被朴寿这么抢白一番,孙道仁尽管大怒,却也不能说什么。

“朴寿将军,你准备带兵进京勤王么”这是孙道仁能做出的最大的反击了。

“这得松寿大人决断,就不劳烦孙统制操心。”朴寿冷笑道。

看新军和旗军两个最高将领这么针锋相对,松寿也觉得太不应该了。他斥道,“朝廷已经如此危机,你们还争执什么”

随着这么说,松寿却知道,自己根本派不出勤王的部队。这次醇亲王载沣要求勤王,且不说福建距离北京太远。走水路需要大船。可安排船只需要时间。更重要的是,旗人的确没有能够作战的军队。以新军第一镇这般精锐尚且逃脱不了全军覆灭的局面。临时拼凑的旗人军队去了又能如何。而且不少情报已经开始指出,新军第十镇里头,倾向革命党的人越来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