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众人行了一个揖礼,惭愧道,“当日我行事任性莽撞,让傅姆和你们这些日子担忧辛苦了。”
“可不敢当。”楚傅拦着她,问道,“只是,皇后娘娘以后不会再打算离开了吧”
张嫣脸红了,“不会了。”
她起身,回望着熟悉又带了一丝暌违的椒房殿的雕栏画栋,轻轻道,“从此刻起,这儿就是我真正的家了。我和我的孩子都会在这儿继续的生活下去,直到”
“那就好。”楚傅欣慰道,“既然如此,以后,娘娘就真的要为自己日后的生活做打算了。”
椒房殿前的大庭之中,宫人们相互对望,尚有些茫然,“皇后娘娘真的回来了”还有了腹中的皇嗣
自张皇后年前出走,这一年来,椒房殿的宫人们担惊受怕,到现在,忽然天翻地覆,还恍然似梦。
“这还能有假”荼蘼走出来,笑道,“皇后娘娘已经怀了六个月的身孕,如今都已经开始显怀了,太医也诊过脉,陛下也给咱们赏钱了,板上钉钉的事情,还有什么好不信的”
赵长御是从小与张皇后一同长大的心腹女侍,虽不掌实务,但在椒房殿中的地位少有人能及,她既然出面宣告,宫人们终于能够确信。面上便都透出不可抑制的喜色来。
身为宫人,他们的荣辱喜乐,都是与自己的主子密切相关的。之前张皇后虽然与天子亲密,却无宠。直到此时,与天子琴瑟和谐,再加上有孕,才算是真正坐稳了椒房殿。而她们这些中宫名下的内侍女使,也才有了不可动摇的底气。刹时间,这一年来椒房殿的低弥的气息一扫而空。每一个宫人都觉得有了满满的希望。
“咳。”楚傅咳了一声。园中所有女使便都安静下来。
“皇后有喜,这自然是天大的喜事。咱们做奴婢的,更要细心伺候。这一年来,做的好的,待我禀明了皇后娘娘,稍后自有针砭。”
满园青衣女使左右对望了一眼,齐齐应道,“诺。”
椒房殿中烛影摇红,满宫的嫔御,包括袁美人,丁夫人,都站在殿前守望,等着看陛下今晚在何处落宿。虽然之前传的沸沸扬扬,说陛下每日里都会去信平侯府看望张皇后,但终究是没有眼见到实处,还抱了一丝希望。
待到前殿传来陛下下了朝便径自去了椒房殿,这些人都咬碎了一口银牙。
回到椒房殿的张皇后,第二日往长乐宫拜见吕太后。
这一日刘盈不用早朝,便没有早起,从床上伸出手来,抱住妻子,问道,“我陪你过去可好”
“不好。”张嫣咯咯一笑,将他的手压着放回去,“这一趟,是我该过去的。若是你陪在一边,我束手束脚不说,太后更该恼了。”
“放心吧。”她安抚道,“我应付的来。”
张嫣在长信殿前侯了不过一刹,苏摩便迎出来,笑道,“是皇后娘娘过来了啊。太后让我领你进去。”
吕后在殿中高坐,见了从琉璃帘下进来的张嫣,不由微微吃了一惊。
虽然听多了鲁元提及张嫣此时的积弱,直到真正见面,才知道,张嫣在这次北地磨难过后,究竟身体瘦弱成了什么模样。
她此时站在朱红色的长信殿里,昔日带着点圆润的脸庞,如今瘦削下来,显得下颔尖尖,一双眸子分外的大,,唯有腹中六个月的孩子,已经开始显怀,身子轻盈,像一抹苍白的剪影,下一刻就支撑不住要倒一般。
“赶快坐着吧。”她忙道,“你这孩子,都有孕了,还那么客气。”
张嫣道了谢,在殿中坐下,闻着一旁鹤衔翎羽香炉中透出的馥郁香气,不由皱了皱眉,压不住咳嗽起来。
“皇后娘娘这是怎么了”苏摩关心问道。
“也没什么,”张嫣勉强笑道,“只是我怀孕之后,闻不得熏香气味。请太后娘娘见谅。”
吕后便道,“将香炉撤了吧。”
帘下的两个留头宫人屈膝应了声,“诺,”趋到殿中角落香案之上,将香炉腹中炭火取出熄灭,随即将香炉捧出长信殿。
“听说阿嫣前些日子都在侯府养胎,连床都没下。”
“太后见谅,其实是阿母太过担忧我的身体,说的严重了。”张嫣嫣然,虽身体瘦弱,较之以前清艳,愈发显的风姿窈窕,“前二十来天的时候,的确是吐的下不了床的。后来好转了些,也能在园中走走,见见客。”
吕后便满意的笑了笑。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长信殿中的下人已经悄悄的退了下去。
“你是被陛下和你阿母宠坏了,才胆大包天,”吕后弹了弹张嫣的额头,“瞧瞧,这回,可吃到苦头了吧”
之前的正襟危坐,令张嫣不敢放肆,如今这种略带轻佻的亲昵,反而令张嫣放下心来,倚在吕后肩头,泣道,“阿婆,我还真以为,你以后便再也不原谅阿嫣了呢”
“怎么会”
吕后失笑。
“可是阿嫣,你也该受点教训。”
她板了脸,训斥张嫣道,“你瞧瞧你,之前那是做的什么事若不是天可怜见,保佑陛下无事平安归来。这时候,只怕无论是你,我,还是你母亲,更甚者整个吕家,张家,都要遭受灭顶之灾。”
“阿婆,我知道错了。”张嫣将头低下去,诚心悔过道,
“阿婆,你也知道那天晚上的事情。那样的羞辱,我就是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了。可是,我是说真的,我纵然再生气,我还是记得陛下是从小照看我长大的舅舅,从来都没有想过想为难陛下。我当时只是真的想抛下长安的一切,再也不回来而已。”
“我没有没想到,陛下后来会花功夫找我,甚至竟亲自到北地去的。更没有想到,匈奴竟在那个关头攻打北地。”
吕后端着茶盏的手一顿。
这,也是她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说起来,刘盈之前对阿嫣虽然说也是喜欢的。却并没有跨过舅甥界限的打算。纵然是在她刻意安排撮合的天一阁中,遣开众人,又受了菊华酒和合欢香的双重影响。到最后,他都推开了阿嫣。
为什么,却在阿嫣愤而远走之后,竟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花费了偌大心力,也要找到阿嫣的下落,追出去呢
她心有疑虑,不动声色的问道,“陛下是六月中的时候到北地的”
“呃,”张嫣面上红晕过耳。
虽然到如今,与刘盈的感情已经尘埃落定,她甚至已经怀了刘盈的孩子,面对吕后问起当时北地的情形,她依旧生涩不已。轻轻道,“是。”
刘盈是六月十八到的北地,八月十一日阿嫣女扮男装进入匈奴军营,骗得楼烦王退军。扣去中间刘盈往返云阳的功夫,他们一共在北地处了一个半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