绅看着陈默然身上的那黑底衬红绣的大襟右衽交领汉式吉服时,眉目间却是露出些愧羞之意,甚至前来祝贺的上海道袁树勋,再一看身上的马褂,眉间也带着些许无奈。
或是在十几年前,单身这汉式的婚礼和那汉式的吉服,就足以让陈默然掉脑袋,即便是他有百般借口,可现如今刚赔了四亿五千万两,京城还要八国驻军“保友好”的大清国,最后一点神气劲,随着那庚子役和月前的条约一签,里子面子全没了。
这场汉式的婚礼原本还有人说三道四,有人道说于律不合,可偏这场婚礼是在租界内举行,清律不到之地,而且陈默然还把事推到了姬丽的身上,他这个当丈夫的也是实属无奈,总之,与他无关,根本就是姬丽的主意。
而姬丽那英国贵族的身份就是最好的挡箭牌,甚至于连因一个月前因辛丑条约签定,正准备返回北京的慈禧,对这“贵族小姐”的突发其想不仅没说什么,甚至还特意派人给“英吉利贵族”送来了贺礼,总之,那英国贵族的身份,即便是没落了,在这大清国还是能震得住场面的东西。
在姬丽下马车后,着大襟右衽交领汉式吉服的陈默然,戴头冠,于门边相迎,金纱背幛、黄铜路引、仿若汉朝的地塌,配以青铜酒爵、袅袅香炉等器物
在晚秋金色的阳光下,这场自明永历十年后,二百四十五年后中国大地上再次出现的汉式婚礼既充满了浓郁的古典文化气息,又展现了不尽的飘逸浪漫。
在婚礼进行时,看着那身着汉家衣裳的一对新人,作为黄埔体育学堂前来祝贺的学生之一,郑承影却是不断的用手拭去眼里涌出的泪水。尽管他成天唱着“着我汉家衣裳,兴我礼仪之邦。”,可打从生下来那天,他就没见过汉家衣裳是什么模样,今天他见到了,泪朦了他的眼睛。
不知何故,看着那汉家的衣裳穿在这一中一洋一对新人的身上,前来贺礼的李平书却忍不住在心里轻哼起了那道被朝廷定为“大逆”的歌来。
“衣裾渺渺,终成绝响。”
第108章 家的感觉
上海应该是亚洲第一座不夜之城了,一到了晚上,一盏盏闪亮的路灯,像一颗颗晶莹的明珠,组成一长条发射银光的巨龙。电灯不但给上海引来了不熄的光明,也使这都市镀上繁华的光芒。就会点亮整个租界,五颜六色的灯光为苍茫的夜空裹上了一层朦胧的不真实的色彩。
在电灯引入上海几十年后,已经再也看不到多少人围着一柱柱路灯,叫着赛月亮赛月亮拍手欢笑。也没有人再说说这好像是雷雨前的闪光,谁在下面经过,会遭到雷殛就拉了幼童,恐惶逃避的情景。
炫目的电灯代替幽暗的油灯,使上海租界的晚上变成一座不夜城
电灯点亮了租界的夜晚,同样也让上海的夜晚更加繁华,没有电灯之前,到了晚上租界的街道是鲜有看到行人,可现在即便到了晚上,街道上还是可以看到来来往往的路人,商场、商店在透亮的明灯下,晚上同样营业着。
马车轮子滚动的声音伴随着马蹄塌着柏油石子路发出的“踏踏”声,自远处传了过来,并且迅速的由远及近。不一会儿,一辆没有什么特色的马车在街上行驶着,车体的装饰很简单,就和租界里上众多的出租马车一样,黑色的车厢上没有丝毫的多余饰。
然而,这并不能掩盖车主的不凡,明眼人一眼就能看的出,这拉车的两匹黑色的高头大马绝不是出租马车所拥有的,而车门上不大不小的穹顶钢梁的“cy”标志,却提醒着众人这是产业公司的马车。
此时做在马车里的却是,原本应该享受着新婚燕尔的甜蜜的陈默然,刚从对岸回到租界,正准备返家的陈默然,透过马车车窗,看着路边的行人中,偶尔有身着曲裾深衣、襦裙的女人时,陈默然的脸上却露出的笑容来
一场婚礼,原本并不会引起什么轰动,可有时候,一场婚礼却能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几乎是在婚礼结束后盛大的宴会上,那二十几位穿着青色深衣的佣人,都客人留下了印象,甚至的席间,即有人向陈府的管家询问作衣之处。
衣食住行,往往影响人至深,二百四十五年后,再见汉家衣裳给人们心灵的冲撞带来余波,或正在陈默然所料之中,甚至也是他的计划之一。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广袖飘飘,今在何方。几经沧桑,几度哀鸿。衣裾渺渺,终成绝响。”
同样看到那街头上有人穿着汉家衣裳的路人,肖炘韧忍不住轻哼着这首“大逆”之歌,看着陈默然时,却不得不佩服他的远见。
“衣裾渺渺,终成绝响”
八个字却只让陈默然眉头一敛,屠刀下,这汉家衣裳可不就是绝唱吗后世甚至用那奴才装充起了所谓的“唐装”,不可不谓之做不够奴才。
婚礼上的服装款式是根据复兴汉服的报道里汉服图样所做,之所以弄出整出那个特殊的婚礼,实际上是因陈默然想借此提醒人们,他们是什么人,就像从卡车磁带里抄袭修改的“重回汉唐”一般,只是为了提醒国人他们的血管里流的是什么血,自己又是什么人。
一曲未毕,肖炘韧看着车外那些穿着汉裳的男女,把眉头皱成了一团儿。
“然之,现在这首歌已经传遍了大江南北,歌是大逆,衣更是大逆,你曾说过现在我们要韬光养晦你看你这场婚礼后,汉唐坊卖出了超过万件各式汉家衣裳,开始,即便是租界,人们也只敢偷偷的穿,可现在,白天都敢穿进上海县城里,你就不怕”
“我也说过棉里藏针不是吗”
陈默然一咧嘴却是笑了起来。
“汉唐坊造衣造用的都是高档面料,一件最普通的曲裾深衣还需要十几两银子,稍华丽一些,就需要几十两,甚至几百两能到汉唐坊里买汉裳的人是谁”
汉唐坊是陈默然特意为自己的婚礼准备的“制衣间”,只不过这个制衣间却是对外营业的,甚至还有雇佣了六百多个女工。
“富绅和他们的家眷还有不少外国妇人”
说到外国人时肖炘韧眼睛却是一亮,瞬间明白了陈默然的意思。
“汉唐坊设在租界,甚至还挂着瑞莎这个假外国人的名字,即便是满清想查封,他们也没有胆子来租界查封外国人的铺子,至于他们想查禁汉裳,恐怕要先把那些洋夫人身上的儒裙扒下来再说,上个星期,姬丽举行了一次舞会,来的那些个夫人有一半都穿着汉唐坊的汉裳”
这陈默然的面上尽是那个得意,在服装上挟洋以自重,到是出于无奈,为是挟这个洋,甚至“发明”了xiong罩,低胸儒裙配上的xiong罩,顿时显出了那些女人的“波涛”,让她们不受束身之苦,显出波澜的同时又借儒裙的宽大飘逸掩去那些个中年贵妇的臃肿的身材,也正因如此才会受到趋之若鹜的追捧。
“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人善追风,下层民众追捧上层的喜好,慢慢的当汉裳在士绅中流行后,自然的会扩展到平民中,身上的汉家衣裳,脑袋后头坠的猪尾巴,那种心灵上的冲击,自然会提醒着他们,他们是什么人,有时候,并不是靠着言语,一个半月,汉唐坊卖掉了一万七千八百件各式汉裳,其中有四千多件男装,未扬,上海有多少士绅”
不无得意的闭上眼睛,陈默然又淡淡了说了句,这种感触他经历过,自然的那些所谓的社会精英们,或多或少的总会有些感触。
“这风已经刮了起来,不是谁想刹就能刹住的刹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