犀利,仿佛要穿透石韦的眼睛,看穿他的内心所想一般。
石韦面色淡然,坦然的迎视着萧绰。
他的身后,有整个大宋为自己撑腰,面对这个契丹女人,他无需畏惧。
这种精神上的交锋持续了片刻,萧绰忽然道:“贵我两国素来交好,而今贵国却要侵我蕃国,此等举动,实在是有违我两国世代之友好啊。”
世代友好笑话。
石韦微一拱手,高声道:“河东之地,自古以来即为华夏疆土,伪汉刘氏背叛国家,割土自立,实乃华夏千古罪人,我朝只是要取回属于自己的疆土而已,此天经地义之理也。”
石韦义正严辞,毫不退让。
萧绰淡淡一笑:“本后略通一些汉史,据本宫所知,华夏之地,原不过是河南一隅而已,只是后来四面开疆拓土,疆域才越拓越广,但历朝历代,也是有增有减,版图并非固有,石以自古以来即为华夏疆土,作为侵夺我蕃国的借口,似乎有些勉强了吧。”
萧绰的番话的意思,显然是在暗讽。
她这话的言下之意,则是在说,天下间哪有固有的疆土,谁的拳头硬土地就归谁。
弱肉强食,胜者为王,这就是萧绰的逻辑。
不过,石韦心下里倒是并不反对萧绰的这般理由。
而今大宋敢警告辽国不得插手,不也是仗着自己的“拳头”大么。
既然大家都认同这“强盗逻辑”,那事情反而好办了。
当下石韦便冷笑一声:“萧皇后跟下官讲道理也没用,下官只是奉旨将我朝天子的话转达而已,我大宋向来是想跟贵邦友好相处,只是如若贵邦执意环护伪汉叛逆,那我大宋也只有做最坏的打算。”
萧绰眉色一凝,脸上阴云渐布,冷冷道:“如果我国执意庇护河东,尔国又当如何”
石韦站了起来,昂首道:“那下官就只能对此表示遗憾,到时候,贵我两国就只能在战场上决定伪汉的生死了。”
作为一名使臣,石韦这番公然的“威胁,似乎是有点出格。
不过石韦也不是自作主张,临行之前,他也是征求过赵匡胤的示下,如若辽国执意不肯退让,他该当如何应对。
赵匡胤给他的话也很简单:河东逆命,正应兴师问罪如北朝不援,和约如故,否则,只有兵戎相见。
比起赵匡胤的话来,石韦已经算是给萧绰面子,算是他有几分怜香惜玉。
“啪”
萧绰拍案而起,目露凶光,怒视石韦。
左右辽兵精神立时肃然,似乎准备着一得圣命,便扑上前来,将石韦砍成肉片。
石韦却从容而立,全然无惧。
萧绰怒视着石韦,眼见他那般无惧淡然之状,神色中不禁有几分生奇。
自她被策封皇后,临朝问政以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何曾敢对她有过如此的不敬。
而她的威仪,现下却被一个来自于南朝的年轻宋官,这般肆无忌惮的挑衅。
“这个南人,好大的胆色,数十年来,还没有哪个南人敢对我大辽如此嚣张,此人着实不一般。”
萧绰恼怒之下,心中对石韦又有些欣赏。
对峙了片刻之后,萧绰肃然的情绪忽又缓和下来,她淡淡笑道:“石使远道而来,一路辛苦,咱们先不谈国事,今晚本后设下酒宴,为石使接风洗尘。”
第一百四十六章 血迹
萧绰改换了口风,似乎并不愿就此把两国的关系搞僵。
石韦也只是奉了天子之命,对辽国奉上警告而已,如今任务已完成,他自然没必要太不给萧绰面子。
当下石韦表情也转向温和,欣然称谢。
午后时分,御帐中已经变成一片欢歌笑语,一场盛大的酒宴在御帐中进行。
自萧后以下,随辽帝巡狩的辽国诸多文武重臣,都出席了这场专为石韦接风的宴席,就连那病体孱弱的耶律贤也出席了宴席。
不过,耶律贤只露了一个面,勉强向石韦赐了一杯御酒后,便拖着病躯离开。
耶律贤离开后,整个宴会便由萧绰一手主持。
这位二十出头的皇后,庄重而不失亲和,威严之中又带着几分女性的温柔,有条不紊的掌控着整个宴席的局面,与众大臣以及石韦一一相饮。
石韦坐于下首,一面应付着酒宴上的一些客套,一面不动声色的观察着萧绰。
御阶下那一班辽国大臣,不乏元老重臣,枭臣悍将,但却都被萧绰拿捏得服服帖帖。
他渐渐的发现,这萧绰虽年纪轻轻,且又是一妇道人家,但其掌握局面的能力却着实不凡。
“曾经的历史上,堂堂大宋朝,就是被这个女人执掌下的辽国,逼迫着签下了澶渊之盟,如今看来,这女人果然是一个厉害的角色呢”
正自揣摩之际,忽听得鼓乐响起,一众契丹美女翩翩入帐,起舞助起兴来。
酒意正浓,又有歌舞助兴,周遭的辽国大臣们兴致顿时高涨起来,又是拍手,又是哟喝,帐中的气度一下子浓厚起来。
石韦品酒之际,向众胡女一望,不禁眼眸一亮。
众胡女中,那被众星拱月美人,可不正是耶律思云。
当年雄州之时,石韦就曾见识过她极富草原风情的舞蹈,今日再睹其风采,不禁又是怦然为之而动。
翩翩起舞的耶律思云,依旧似一只欢快的云雀,在草原与蓝天间自由的飞舞。
那扭动的腰枝,那舞动的四腰,虽不及中原舞蹈那般纤纱精妙,却自有一番自由洒脱的风情。
不知不觉中,石韦看得略有些失神。
而弄舞中的耶律思云,不经意间,似乎也会向他眉目传情。
那如丝般的眼神,只搅得石韦遐思乱生。
一曲舞罢,御帐中响起雷鸣般的喝彩之声。
石韦从失神中清醒,愣怔了一下,方才随着众人一起拍手叫好。
御座上的萧绰,笑问道:“石使,我大辽国的美人之舞,与中原相比如何。”
石韦本想脱口称赞的,但赞美之词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他沉顿了片刻,淡淡的回了一句:“各有千秋。”
作为一名使臣,石韦时时刻刻要维护大宋国的荣誉,哪怕是舞蹈水平这种看似芝麻绿豆的小事,他都不能忽视。
耶律思云本是满怀期待的望着他,似乎正等着接受他的盛赞,听得那句“各有千秋”时,一张盈盈笑脸,马上便阴了下来。
对于石韦外交辞令似的回答,萧绰似乎早有所料,只是付之一笑而已。
耶律思云瞪了他一眼,不悦的上了御座,在一旁服侍萧后。
她虽是萧绰晚辈,但二人年纪相仿,彼此间看起来关系较为亲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