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了人,吕公说:“宋太常那一派,都是喜欢闹腾的猴精羔子,尤其那个太常丞,跟你是有宿怨的。你这次确实也做得过分了些,把宋采女弄得嘴皮子上腌灌肠,差点儿没毁了容貌。皇上这惩处,已经算是讨价还价得来的,太傅捎话,叫谢御侍先安心呆着,再别闯什么祸事,上回您挨板子他都是几天睡不着觉,亏得有惊无险。这次,太傅也会找人想法子。”又抬头打量了一下冷冰冰的万寿堂,“这种地方,呆久了也不行。”
皇帝怎么讨价还价她没多想,光担忧谢爹爹,想谢爹爹和陈太后关系一向好,抓袖子嘀咕:“我爹是不是又找太后老人家去求情您跟我爹说说,就说别费心了,我觉得这样也挺好,有饭吃有地方住,还不用干活儿。”
吕公啐谢福儿一口:“小鬼头真是没尝到苦头”,又蜷手挡了半张褶子脸:“你当情面那么好求太后老人精啊,闹到朝臣党派里的事,她哪会插手太傅托了几回话,太后装傻充愣,避而不见。可惜太子这段光景也是过得艰难,自身难保太傅只有另托付人了。”
“谁”谢福儿闭了呼吸,隐约猜到。
吕公脸上生出意味深长的神色,小声说:“荣淑长公主呗。”
爹爹一向不搭理高环环,这回可不是为了自己出卖色相吧也不知道娘知不知道,谢福儿发急了:“爹糊涂了吧,连太后都管不了的事,找长公主能顶多大个用啊”
谢太傅是糊涂了,爱女心切得糊涂了,以至于着了道,闹出一桩风波。
等多日后事发,谢福儿悔不当初,扼腕回想,宁可那夜自己在兰桂阁吞下十碟辣酱,也不会捉弄宋霰罗
呆久了,佛堂也不是个好地方。
古时的美人儿动不动就都爱搞什么青灯伴古佛,还真不是人过的日子也不知道那些美人最后是不是都反悔了反正谢福儿是要淡出鸟儿来了,就那四方地,走来走去都是四面墙,再就是个半人高的佛相金身,这还不如给皇帝每天去穿衣服脱袜子
谢福儿本来想关个几天,出了宋氏那口气就好了,没想到赵宫人说,宋采女还没好,半张脸还是肿的。
那脸也不知道是什么水晶琉璃稀世珍宝做的,还真娇贵
这一禁闭,时光一晃,就禁了上十天。
谢太傅找荣淑长公主后,再没下文,谢福儿听吕公又带了一次话,说是病了,告假在家,好些天都没上朝。
谢福儿想爹爹身子骨一向扎实,估计是给愁病了,开始有些坐不住。
正有些着急,这天一日又过大半,赵宫人来送饭,身后跟着个陌生脸孔的小宫女。
小宫女趁赵宫人开食盒,塞了张纸条给谢福儿,嘴型轻轻合闭,做出个形状。
谢福儿看出来,是“萧充媛”三个字。
等赵宫人送完饭离开了,她打开信函,只有一句话:宋氏肿症有异,疑为借题发挥。
萧充媛怎么知道的谢福儿不知道,可心中的猜疑总算笃定,她把纸条撕成一条条,放在香烛上烧了。
皇帝那边,每天派胥不骄亲自去万寿堂瞅瞅,这天顺便问了问。
胥不骄说:“前些日子在万寿堂挺老实的,不做声不做气。这几天听说那小妮子有些不安分了,今天还问了赵宫人一句,皇上怎么没理自己了。”
皇帝嘴角一抽,这话舒服进了心坎上,太中意了。
胥不骄偷察天子脸色,压低声音:“皇上要不要去看看谢御侍,几步路而已”
暮鼓过后,入了宫禁。
万寿堂的禁闭室只开着一扇小天窗,大白天的太阳光难能可贵,到了晚上,月光倒满满洒进来,比蜡烛还管用,照得小室亮堂雪光。
谢福儿听外面传来脚步声,连忙抱着一大摞佛偈经书冲到蒲团上跪下。
“谢御侍寝下没有”是胥不骄的声音。
谢福儿连忙扬声:“没呢。”
门闩一响,在夜里格外清晰,有人进来。她放下书,调了个身子,对准大门,还是头朝地,趴在蒲团上,不抬脸。
门扇啪一声,又闭上了。
玄色袍子在眼前渐行渐近,轻轻晃荡,那是她给他宽衣时换过的一件,眼熟。
“罪婢参见圣上。”谢福儿说。
好些天没见面,皇帝脚板子有些沉重,背着手走了几步,磨一磨牙:“关不住了把朕弄过来,是为了告饶还是为了告饶”
谢福儿翻了白眼:“宋采女的病情,另有玄机,那点儿酱料不至于叫人口肿脸高这么久,皇上得查查。”
皇帝两臂一开,弯腰把她肩一捉,给生生架了起来,顺便飞快嗅了把香气:“你是说采女故意栽赃你”
谢福儿踉跄一推,往后退了几步:“光是栽赃奴婢就算了。就怕因为奴婢曾经是图华宫的人,有人或者有群党觊觎凤位,为了打击皇后,才利用这桩小事将计就计,越闹越大。”
皇帝心中一掂,有了些揣摩,脸色阴了,看着面前少女,才总算转了些晴。
谢福儿看不懂他脸色,反正叫他心里明白就好,见他不讲话,气氛绷得紧,开始赶人了:“那天色晚了,就这么着吧,皇上你好好查哈,奴婢这么久的禁闭,不能给白蹲了,奴婢爹爹还给气病了呢。”
皇帝见她神色恭敬,口气却像在下指示似的,忍俊不禁:“完了”
“那能怎么”谢福儿说,“奴婢这可是说的正经事啊。”又把人往外推:“您快些回殿安寝吧,这都什么时辰了,奴婢还戴着罪,被人瞧见您来了不好看啊”
自己的事情一说完就不管别人的死活,过河拆桥都没她利索皇帝胸口有股子残留不走的懑气,被她推到门槛前,一甩袖:“这事完了,朕就黜了你的御侍职位”
谢福儿瞪住他,又得贬去哪儿这进宫才多长时间,来来去去都换了仨岗位了。
“你进宫时日太短,一开始就晋嫔晋妃,落人话柄,反而不利于日后升迁,”皇帝一派此道中人的老辣口吻,睨着胸前的女孩儿,一字一顿,“要不,先封个美人当当啧啧,好像又太低了点有没有”
、第37章 意外
皇帝的表白一次比一次加大步伐。
这叫谢福儿有点无所适从。
御侍是他家的奴,美人是他家的妾。
做奴勉强有个赎身日,做天家的妾,还能见得着光明么。
还是那句话,她玩不起。
月圆日荷尔蒙过剩导致胆子粗肥,谢福儿嘀嘀咕咕半天,咬着牙齿,“容奴婢想想。”
也不知道那边听到没,反正鼻息呼得很粗犷,谢福儿不敢抬头仔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