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肩流金吞兽,与枪尖摩擦出一溜火花,灼人目光。

狄烈有一种预感,这名重甲金骑一定是这数千金军的主将,猛安固新在这一瞬间,他有一种挺枪猛刺的冲动。虽然没怎么练过,但凭自己的刺刀拚杀术的功底,他有八成把握将敌将从马上挑下来。

但狄烈还是强忍住了这巨大的诱惑,一旦这么做了,向他看齐的所有士兵都会本能的照做。这样一来,本还算得上严密的枪阵就会出现混乱这些只凭一时血勇的义民们,能够排成一个被动抵御的枪阵已属难能可贵,若是主动出击,只怕敌人没撂下几个,自己的阵形反而乱了,与敌可趁之机。

狄烈这一枪,终于还是没有刺出去。眼角冷睨那重甲的背影,狄烈相信,不管是固新还是小卒,今日都逃不开一个死字

满天扬起的灰土将众人变成一个个泥人,但所有的人都顾不得拍打身上的尘土,面面相觑,死里逃生的喜悦与错愕毕露无余。

阿术倏然放声大笑:“果然如此,他们是轻骑,不是铁浮图,绝不敢硬撼枪阵,只能效拐子马侧击。神勇的主人,您靠着狼王一样的凶悍无畏,带领着这些狼崽子,用尖牙利爪扼制了敌人的攻势”

左开也大大喘了一口气,用力跺了跺发软的双脚,喜形于色:“不错,他们不是号称铁浮图的重甲铁骑,如果强行冲阵,就算将本阵破开,他们最终也剩不了几个人。这样两败俱伤的打法,金人才不会干”

狄烈冷然打断他的话:“两败俱伤金人不干,那他们想干什么”

杨折冲失惊道:“不好,我们的后队”

结阵于狄烈等人身边的百余名枪兵,多数为之前涌跃守御东寨门的那一批义民,在这数千俘虏中,算是最有胆色的一群。加上之前与契丹兵的一场攻防战,也算见了点血,更折服于狄烈惊人的破敌手段与身先士卒的胆略,这才前出与之并肩御敌。

而在枪阵后方,正乱哄哄不知所措的七、八百义民青壮,虽然一个个持矛披甲、弓盾齐备,装备精良得堪比大宋禁军,却犹如一个随时会炸开的马蜂窝,只要有一丁点外界刺激

绕过枪阵的三十余名金兵,十分默契地收刀绰弓,在急剧颠簸的马背上,稳稳地张弓搭腔箭,锋芒所指,正是那拥堵成一团,空有精良兵甲,却毫无战术意识与作战勇力的义民

第三十八章 敌酋的末日

噗哧哧一阵密如急雨的乱箭洒下,义民中多人中箭。幸好拜坚胄厚甲所赐,除了几个面门中箭的倒霉蛋,其余的虽然身上插着吓人的长长箭杆,却有惊无险,基本上没事。

那支金兵对这般微弱的战绩却毫不在意,绕了个圈又奔驰而回,对刚才所打击的方位再次发射了一轮箭雨。尽管杀伤效果比前一轮好不了多少,但义民们却骚动不已,眼见再这般多来几轮,这支“军队”就会崩溃。

杨折冲又急又怒:“直娘贼,又是这招。金人最喜用这拐子马战术,以骑射反复攻击我大军某一点,致其溃乱,以点带面,最终摧垮全军昔日俺们大宋西军,便多败于此无赖战术下。”

阿术闻言嘿嘿一笑:“这是我女真大军屡试不爽的标准战术,战场之上,能赢就行,跟无赖可扯不上干系。”

杨折冲大怒,正要挥枪砸他,却被狄烈制止:“他说得没错,战术不分好坏,能打败敌人的就是好战术。女真人长于马背,弓马娴熟,这样的战法,正可扬其所长,攻我所短那么我们的所长又是什么”

狄烈拧着眉头看着三十丈外,烟尘滚滚中一个个剽悍的骑影,这最后的几十个骑兵,还真难以解决啊。难道除了炸药,真的就奈何不了这帮家伙了游戏里是怎么说来着骑克步,弓克骑

狄烈一拍大腿,扔掉手中长矛,向后大喊:“神臂弓给我拿神臂弓来”

之前狄烈将仅有的二十具神臂弓交给二十名擅长射技的签军士兵,但不知是他们缺乏胆量还是被混乱的人群所阴碍,一直未能出现在对抗骑兵冲阵的第一线。此时在狄烈的喝令下,一具具神臂弓及凿子箭,被无数双手纷乱地传递过来。

狄烈自取一具,杨折冲、左开、阿术、智和及十余名义民也瓜分了余下的神臂弓,纷纷将足掌踩入铜环中,屏息提气,引弓上弦,然后将那锅铲一样的可怕箭头指向六、七十步外,烟雾迷蒙中若隐若现的金兵。

“发射”随着狄烈一声令下,十余支凿子箭像离巢的马蜂,发出异于寻常箭矢的尖啸声,没入滚滚黄尘中。随即传出一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叫与战马的悲鸣。

幸存的金兵挟着黄尘如风远遁,现场烟尘渐散,显现出一片残肢断体的血腥场景这一轮齐射造成了近十名金兵的伤亡。尽管有些箭矢射中的是手足等非要害部位,但这些凿子箭的伤害面积与强劲穿透力是何等可怕,几乎相当于一面小型斧头劈过,削足断手不说,更穿透马躯而过。一个肢体被砍断而大量失血的人,从马背上掀翻坠地,甚至被马尸死死压住,基本上也离死字不远了。

以神臂弓的强力射程与凿子箭的凶猛穿透力,侧面突袭攒射毫无防范的骑兵,原本战果可以更大。只是做为宋军最为强悍的蹶张弩,却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玩得转的。宋军中弓弩手常规配发马黄弩及跳蹬弩,只有“步军弩手第一等,才能兼习神臂弓”。神臂弓的上弦、进矢、发射,都是有讲究的,不经过相当程度的训练,没法掌握及熟练使用。因此除了狄烈等少数几人能精确击中目标之外,其余义民都是朝一个方向乱射,幸运地碰到了几只“死老鼠”而已。其中最少有四分之一的神臂弓根本没能发射出去,甚至还有一具弓弩的牙发被慌乱的义民板断了。

金兵只剩下二十余骑了,被狄烈等人一轮狂暴的射击,损失惨重,一时竟不敢再兜转而回。

狄烈扯着嗓子对领着二百骑兵远远奔回的方洪嘶吼:“剩下的龟孙子交给你了十打一,再打不赢,全他娘的给老子滚蛋老子不收废物”

方洪脸膛象打了鸡血般胀红,猛地将胸前的明光铠掀开,扔掉头盔,让猎猎的晨风激荡着毛茸茸的胸膛,双手挥舞着一把掉刀形如陌刀,须发猬张,咆哮道:“兄弟们,给老子再冲一次,最后冲一次活下来的就是我方大头的亲兄弟死了的,大头向你们的遗体叩头”

签军骑兵一齐发出嗷嗷的狂叫,猬集成一个紧密的骑阵,再一次冲向已经变得非常稀疏的金兵锋矢阵他们毕竟是燕地的汉儿,在以狼为图腾的契丹人治下百余年,汉儿的血管里,也渗入了一丝野性,与宋国治下那些富足安逸、已被消磨了斗志的所谓“南人”大为不同。在力量悬殊时,或许他们还不敢反抗,但痛打落水狗,这份胆子还是有的。

固新长长一叹,真是可惜啊,功败垂成。如果敌军没能及时组成长枪阵,他有信心用三十余名轻骑将其摧垮;如果不是突然遭到神臂弓的打击,再有一两轮箭雨蹂躏,一定能击溃敌人后军大阵,然后再驱赶溃兵冲击敌长枪阵,则其阵不攻自破。主阵一破,则敌骑兵必不敢再战,如此一来,就能上演最后的大翻盘。

以数十骑破千军,这种令人咋舌的战绩,在大金军两次南略宋国的过程中,已无数次上演。击溃的宋军包括精锐的西军、宋皇的禁军、各州府的厢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