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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那些宗室子弟及官员士子,包括狄烈手下的文武班子一口一个“殿下”地叫着,态度恭谨并不惶恐谁会对一个与八品知县平级的人物惶恐呢

如此一来,狄烈的这个“王子”身份岂非鸡肋那就要看对什么人了。虽然在宋民的眼里,蕃国王子不是什么高不可攀的大人物,但对大宋官方而言,你就得要有个对等的态度。小国再小也是国,身为天朝上国,你就不能失礼。是使者,你就得给予使者的待遇;是王子,你就得给予王储的尊重。国力大小、个人感官是一回事,但邦交之礼却又是另一回事。换言之,哪怕你心里再瞧不起人家国小民寡,明面上也要把人家当做一个国的储君来对待。

而这。就是狄烈所要的。否则,你一介白身,凭什么在我们这些天潢贵胄、高官显贵、高门士子面前站着说话狄烈只是一个人而不是神,他还没有挑战世俗规则的能力至少现在没有所以,一个平等的对话权,对他而言很重要。也正因为有了这层身份,这些宗室子弟与官员士子们。才在朱皇后的劝说下,勉强愿意在他手下干点事。好歹人家也是一个小国王子,给他办事也不算委屈。至于人家的国已亡了。只剩一个光杆王子这又有什么关系只要人家身上有那层镀金就行了。再说了,咱们还不是一样的亡国了同病相怜啊,说不定会有共同语言呢

现在狄烈的事业正值草创伊始。有太多的事要忙,暂时腾不出手来甄别这些故宋的遗老遗少们。他目前对这些人实行的方针是稳定为先、量才施用、边用边看、去芜存菁。等到实力足了、人才够了、权力稳固了,再对这些人来一次大洗牌:忠心可用的,留下来;三心二意的,赶出去;心怀不轨的,脑袋留下来,身体扔出去。

当然,想要做到这一步,狄烈还需要更多的时间,来慢慢消化自己所获得的丰硕战果

目下。能得到狄烈真正重用的只有两个人:陈规与张角。

陈规这个人,在历史上,就是一个很忠心于大宋王朝的正统儒生。他之所以对两宋王朝忠心耿耿,除了自身的性格与儒家忠君思想的熏陶之外,还与他身处的环境密切相关。陈规虽然是山东人。但在另一个时空中的历史,他一生中都在南方任职。从未踏足过被金人掳掠蹂躏的河北、河东与山东故土。没有身临其境的那种“北望王师不顾去,一行浊泪落胡尘”的深刻绝望,当然就不会对那个小朝廷产生反感以至离心。

只不过,现在陈规的命运轨迹已经改变,那么。他对宋室的忠心会发生改变吗答案,只有时间才能揭晓

张角此人却又与陈规不同,从他早年任蔡府西席时,所干的那件雷人的事,就可以看出,这个人是那种不拘泥于常理,敢想敢说敢做的人。不知是不是因为与历史上那位唱响了汉末招魂曲的造反大家同名的缘故,这位张角也很有几分不安分之心。他并不介意为谁出力,他看重的是,这个势力是否有前景,是否能发挥自己的才干不得不说,如果狄烈没把张角给截下来,让他被掳至金国,他最终也很有可能在金国出仕。历史上,被金国掳走的宋国官员们,绝大多数最后都成为了金国的汉化之后的南面官

故宋的官员士子们心情如眼前的大雨般,飘零紊乱,百般滋味在心头。而点将台上的仪式在继续

“学员董先,训练考评:中;此战毙敌一人;总成绩:中。现予以结业,任命为第二步兵营第十都甲队第一什什长。董先,上台接枪。”

董先是一个大块头,年青而孔武有力。事实上,这个人在历史上也颇有名气,是一员敢打敢拼的勇将。历史上的董先当然不是说岳里面的那个“面如锅底,手持月牙铲”的山大王。此人出身军伍,为原井陉关准备将关忠勇手下的持旗手,臂力绝人。如果不是狄烈的出现,董先在不久之后,就会去投奔知河南府翟兴。此刻机缘巧合来到了狄烈手下,相信将来的成就会比在另一个时空的历史更大。但这个时候的董先,多少有些不服。他一丝不苟地敬礼、接枪之后,大声说道:“报告总教官,学员董先,有一事不明,可否请教”

狄烈瞳孔微微一缩,有趣,是个有胆量的家伙。随即干脆利落地蹦出一个字:“说”

“昨日之战,俺只杀敌一人,那是俺运气不好,俺认了;但是,俺的训练成绩,绝对不比燕七郎差,甚至还超过他为什么考评却只得了个中”

狄烈没说话,只是向后招招手,站在点将台一角的卫士,迅速撑开油纸伞,将一沓材料送过来。狄烈翻到其中一张,看了一会,点点头,挥手让卫士退下。

狄烈迎上那一双毫无畏惧的眼神,沉声道:“学员董先,你说得没错,你的训练成绩,的确很好,几乎全部是优。单就这一点而言,全营四百二十八人,你可名列前十以内。”

此言一出,下面的学员们眼光顿时变了,变得热切而羡慕。而董先的的胸膛更挺了,两声厚厚的胸大肌,在雨水浸渍的单薄衣衫下,更显鼓胀雄壮。

“但是”狄烈面无表情,声音如古井无波,“你的文化课考评为差,在全营四百二十八人中,你名列倒数前十你一下就将你的总成绩拉到了良。更要紧的是,你是所有学员中,顶撞上官次数最多的人嗯,在教导营中,你的直属上官是孟威,好像你们还打了一架,孟威被你揍得不轻学员董先,步兵操练条例手册第一条是什么”

董先双脚一并,不假思索道:“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大声再说一遍”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声音几乎是吼出来的,连雨水都被那气势震散。

“军人,只要服从命令。不管对错,不能质疑。你做到了吗”

“报告总教官,没有”

“你对自己的训练考评为中,还有什么意见”

“报告总教官,没有”

“归队”

“是”董先大踏步下台,脸上无悲无喜,有如机械。

“学员张锐,训练考评:中;此战毙敌一人;总成绩:中。现予以结业,任命为第四步兵营第十八都乙队第五什什长。张锐,上台接枪。”

张锐,人如其名,是一名年轻英锐的精壮汉子。当他上台接枪的时候,狄烈注意到,他的左手小指断去了一截。这时狄烈似乎想起在一次教导营训练全副武装急行军时,有一个学员不慎被毒蛇咬了手指,结果他直接用刀子将手指切掉,匆匆包扎后,继续跟随大部队上路。而由于此次受伤所累,再加上其后数日因伤口感染,引发高烧,严重影响了这名学员的训练成绩。助教杨再兴曾颇为惋惜地对狄烈提到过,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意外,这名学员完全能达到优,最少也是个良

“学员张锐,当日你中蛇毒之后,如果停下休息,将毒素挤出,再细心上药,未必不能保住手指。那么你告诉我,为何当日要断然斩指”

“报告,总教官说过,在战斗之中,绝不可以被大部队甩下。掉队的士兵,是最容易被吃掉的士兵。而且,条例有规定,掉队逾期二十四个时辰不归者,视为逃兵。我绝不想掉队,更不想当逃兵。身为军人,当勇于牺牲,此身尚且不恤,又何惜区区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