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下去看看”
当一排金兵扒住栏杆,将脑袋探出,向桥下窥探时那哧哧燃烧的火焰、袅枭腾空的青烟,以及,那一堆捆绑一团,卡死在桥墩横梁凹槽处的爆炸物这诡异的一幕,令金兵看傻了眼,大脑当机。
骨碌碌骨碌碌辎重队的大车,已开进木桥。
一名守桥的蒲辇最先反应过来,猛地一跃而起,狂吼:“车队不要过来快、快下去几个人,将桥墩上那堆物事扔掉”
包括这名蒲辇在内的金兵,此前都未曾见过炸药包这种东西,但并不妨碍他们做出本能判断:这是敌军安放的物事,一定很危险,扔得越远越好
一时间,七八个略通水性的签军士兵,下饺子一样噗嗵噗嗵地跳入河里,游到桥墩下,推搡攀爬。
当其中一个签军士兵费尽力气,终于爬上横梁,颤巍巍伸出手,正要掐断导火索之时火索,恰好燃尽
冲天的火光,照亮了在桥上及附近三十米内巡逻的每一个金兵最后的表情:或错愕、或惊恐、或讶异、或迷茫
惊天动地的巨爆声中,坚固结实的浊漳木桥,犹如纸片般被撕得粉碎。强烈的气浪与爆炸中破裂的尖锐碎木,成为方圆三十米内,最可怕的致命武器
清澈的浊漳水,瞬间被染成一条赤流。
浊漳桥巨爆声,传到十里外金军主战场时,完颜娄室正哀伤地看着脚下不成人样的阿土罕的尸体。
阿土罕的尸体,是对面的天诛军派两名骑兵扔到金军阵前的。看到这个全身上下净是窟窿眼,血已流干的惨白尸体,已经被天诛军狂暴火力的血腥屠杀吓麻了的金军,更是由麻变僵,全军一片死寂。
突捻与一群金将齐齐跪在阿土罕尸体前,摘盔顿首,久久无言。
良久,完颜娄室疲惫苍老的声音响起:“阿土罕没有白死,他先后两次冲锋,试探出了敌军的车城战术。车城没什么可怕,无非就是城寨而已;火枪没什么可怕,无非就是强弩而已;霹雳弹没什么可怕,无非就是投石而已我西路军的勇士们,你们怕攻城吗你们怕弓弩吗你们怕石矢吗”
“不不怕女真人无坚不摧,更不会畏惧石矢”
完颜娄室的类比,或者说是偷换概念还是玩得比较出色的。自突捻以下,越来越多的金军将士被激起悲愤与豪情,加入到发泄恐惧情绪的嘶吼中来。
眼看刚刚才有点起色的士气,却被后方突然一声霹雳,震得全军一阵骚动,数千张面孔,齐刷刷回首西顾,人人脸上写着惶恐。
不好桥退路完颜娄室第一时间想到什么,心猛一沉。
果然,一刻时后,一名浑身大汗的骑兵,狂飙般卷过军阵,来到中军主帅围屏前,连滚带爬哭嚎:“都帅,大事不好浊漳桥被天诛军细作炸毁,我军退路已”
话没说完,完颜娄室倏地伸手一指,一旁的突捻突然跃出,拔刀以刀背劈砸在那传讯兵后颈部,传讯兵应声而倒。
“命令”完颜娄室终于从座椅站起,脸色如铁,“一、将浊漳水东岸的巡兵与哨骑,合编为一军,在我军后阵集结待命,决不可出现在我前线大军中;二、传命全军,适才有敌军突袭我后方大营,旋即为我大金勇士击溃。”
“是,末将亲自处理。”突捻半跪行礼,转身欲去。
“等等”完颜娄室静静看着远处的冷冷铁城,缓缓道,“将粮秣倾空,把所有运输车辆改装为橹车。”
“都帅”突捻悚然抬头。
完颜娄室手按上腰间黄金刀柄,从齿缝里迸出几个字:“该、拼、命、了”
第三百一十六章 死亡区
完颜娄室要拼了
他不得不拼不能不拼
前有强敌,后路被断。这个消息,他只能瞒得了一时,绝对瞒不过今日现在已是未时三刻下午三点,最多再战一个时辰,按正常的行军作息,若不能战而胜之,必须在申时末刻收兵回营。
问题在于他的大军,回不去了
摆在完颜娄室面前只有一条路。
决战孤注一掷的决战
在军兵们知道真相之前、在将士们还有冲锋的勇气之前、在成百上千的金国勇士尸体还未冷之前、在天黑之前决战
完颜娄室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怒火,在胸肺间翻腾,烤灼得心腔火辣辣地发疼。多少年了,还真没人能把他逼到这一步。
先是接二连三,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硬生生将自己的大军逼出;再以一座强力的车城,逼自己列阵对战;这还不算,更以断本军后路之绝户毒招,逼自己拼
逼人太甚啊
再没有试探的时间、再没有策划战术的时间、再没有安排骑步配合出击的时间一切一切,从头到尾,只能跟着对手的节奏走。这种感觉,对于一个常胜将军而言,那耻辱感,难以言喻,无以复加。
你想拼,我就跟你拼既然没有退路,就不要后路
全军压上我还有七千人,压也要压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