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我只有感激”声音倏止,丰满的胸脯不住起伏。宫殿内,气氛似乎微妙起来。而那四名宫女,早已退到二十步之外的屏风后,空阔的宫殿,就只余狄烈与朱皇后。
或许是感觉到了某种异样,朱皇后慌忙拍拍掌,道:“请姐妹们入内,亲向郡王致谢。”
宫女遵命而去,不一会,宫殿门口出现一群女子,鱼贯而入,齐齐伏拜于地,异口同声:“落难命妇谢郡王施救之恩,大恩大德,没齿难忘,今生衔环,来世牛马,必报郡王恩泽。”
狄烈一一看过去:荣德帝姬赵金奴、显德帝姬赵巧云、永福帝姬赵佛保、和福帝姬赵金珠、成德帝姬赵瑚儿、令福帝姬赵金印、华福帝姬赵赛月、连最幼的纯福帝姬赵金铃俱在。诸帝姬身后,则是一众获释的嫔妃,目测约二十余人。这一众帝姬与前嫔妃,可谓是逃脱大难的千名宋女的代表。
所有帝姬嫔妃,身着礼服,诚心正意,向狄烈行最重大礼:三拜九叩。
玉额光洁柔嫩,地砖滑硬沁凉,每一叩首,必有重声。
狄烈没有阻止,只是敛眉垂目,目光避开那一片红通通的玉额。
叩拜完毕,所有帝姬嫔妃,无声起立,一个接一个悄然倒退出殿外。她们无需说太多,所谓大恩不言谢,以心意、以行动相报便可。
“你的姐妹,相信你会照顾得很好。”狄烈缓缓起身,垂首行了个礼,“若无它事”
“事实上,我正有一事相求。”
狄烈慢慢抬头,目光透出征询之意。
朱皇后斟酌了一下语气,轻声道:“我想去看看九郎”
狄烈微感惊讶:“皇后还没见过他么”
朱皇后有些自嘲地一笑:“听说他被囚系于保密局秘狱那个阿术,没有你的命令。他不会让任何人靠近。”
狄烈点头:“好,你的确应当看一看他,否则,以后怕没机会了。”
朱皇后悚然而惊,失声道:“难不成,你要”
狄烈摇头,直视朱皇后:“除非你坚持要取他性命于公于私,只有你有这个权利。”
朱皇后容色凄楚,缓缓合上双眼,一滴泪珠,从眼角沁出,顺香腮滑落。等她再睁开眼睛,狄烈的身影已消失于眼前。
狄烈步出甘露殿时,已是晚霞满天,刚走出殿门没几步。突然耳廓微动,似有所觉,脚步一顿,本能地按了一下枪盒,不动声色继续前行。当他步下汉白玉石阶,身影折过一道长廊的转角后,一条纤细的身影也匆匆尾随而行。
那纤细人影快步奔过长廊,至转角处时,悄然探头张望讶然发现,目标竟然不见了。
这纤细人影呆立半响,叹了口气,失望转身,倏地捂嘴瞠目,神情象见了鬼她所跟踪的人,正举着一件奇形怪状的武器对准她。
狄烈的手指缓缓离开板机,枪口也垂了下来。眼前是一个长得很秀气的十三、四少女,狄烈之所以垂下枪口,既不是因为对方是少女,抑或容色秀美,更非认识,而是因为这少女额头那一片红印这是刚刚叩过重头的标记。
“你是适才在殿内叩拜的后排第三位帝姬,你跟着我干什么”狄烈确认虚惊一场后,将枪还背于肩。
一眼扫过数十人,迅速记忆每一个人的特征,然后再换一个环境,在一群人中找出之前见过的某个目标,这是一个狙击手必备素质。有了少女额头那片明显的红印指示,狄烈略加思索,就记起此女。
少女一喜:“原来你早就注意我了”
狄烈打断道:“我注意到每一个人说吧,你为何跟在后面你知不知道,这样做很危险适才你的性命,与无常擦肩而过。”
少女甜甜一笑:“金铃说,连金人都害怕得要命的凶灵,一定长得很丑、很凶、很吓人咭,她适才对我说,金人骗了她,你应当是仙灵才对”
狄烈苦笑摇头:“谢谢你没把我称为英灵。”
少女捂嘴咯咯直乐,双眼眯成月牙,怎么也没想,心目中的大英雄,竟也这般能逗乐。
乐了好一阵,少女终于说到正题:“我是赵赛月,我想,像慎妃、像汝阳郡主玉嫱、像蝶儿姐姐、像玉奴姐姐一样,成为光荣的女兵我要参加天骄营”
嗯,看样子,赵赛月回长安这一段时间,还真了解到了不少东西,而少女之心,又最是向往偶像天骄女兵,已当之无愧的成为所有脱离大难的女人们的偶像。
狄烈冷冷瞪视赵赛月,直瞪到少女笑意消褪,瑟缩后退时,才伸出两根手指,道:“给你两个忠告,一、慎妃死了、玉奴残了、玉嫱一身伤痛你要像她们一样二、天骄营虽然还在,但永远不再参与作战从这一点上说,昔日的天骄营,已经不存在了。”
“好好过日子吧,这才是你的皇嫂最希望看到的结果。”
那个令金人颤栗的人影已远去,唯有最后一句话,在少女帝姬的心间回响不绝
这是一间普普通通的院子,在长安西角的永和坊,这样的院子很普遍,没有一点令人注目的地方。黄昏时分,先来了一拨人,看上去很精干,四下布置岗哨。闲杂人等勿近。
随后,两辆厢车先后出现在大门外,院门随即大开,厢车驶入,两扇大门重重关闭。
院子里,一名随从持竹钩打起前一辆厢车的帘子,一袭罩袍的朱皇后躬身而出;后一辆厢车出现的,竟是狄烈。
朱皇后下车后,用征询的目光看向狄烈,狄烈抬手向西厢房一指。朱皇后感激地点点头,默默转身而去。
房门推开,屋内一个负手望着窗外后院落木的年轻人,闻声讶然回首。目光一触,浑身一颤,如遭雷殛。
“果然是你,九郎。”
“皇嫂圣后娘娘,天枢城之主,传言居然是真的”
一个方今天下,身份最尊贵的女人;一个称孤道寡、身登大位的男人在这间小屋里。也不过是一个嫂子,一个小叔而已。
自打朱皇后成为皇后之后,就再没与这位小叔见过面,细细算来,已有五、六载。当日的翩翩少年郎,如今却是面目憔悴,容色愁苦,望之如三十许人。他在愁苦什么是眼下的困境,还是曾经犯下的罪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