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面对面离得很近,张建中看见,她眼里有泪珠儿。
汪燕姐让我离开山尾村,从此,我总要自己忘记自己,是农村孩子,我总对自己说,我也是在省城长大的,我也像每一个省城孩子那样生活和成长。
你让我知道校门外的世界有多精彩,我很努力,相信自己也一定很优秀,但是,有一天,我发现,仅靠努力是不够的,还要有其他的东西。
我一直身自爱,不要自己被大都城某种东西侵蚀,别人谈恋爱,跟有钱人,或者有权势的人打成一片,我总是避得远远的,甚至刻意保护自己,只有你,才不计较回报的给我机会。
“我是你叔,我要你什么回报”
“你,你包我一个月好不好”
张建中又眼瞪得大大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有一个星期也可以。
我把第一次给你,我不想便宜了那些衣冠禽兽,也算回报你,你不是说,你追我,你是我的小三吗
我要你包我,并不是真正意义的包,我不要你一分钱,我只是你兑现你的谎言,也算成全我,让我下最后的决心。
张建中不停地摇头,说:“不行,不行,我怎么可以这么做呢我怎么对不起你父母以后还有什么脸去见他们。”
“你不说,他们不会知道的。”
“那也不行。”
小倩扑进他怀里。
“你答应我。”
他抱了她一下,发现她的身子板还小,腰很细,忙又松开手。
“你还是小孩子。”
“我不是了。”小倩说,“我可以是一个女人,你要了我。”
“我怎么可以这么干呢”
那一刻,张建中甚至想小倩根本无法包容自己,那个乌黑发亮的大家伙会让她痛不欲生。
你冷静一点。
你知道,你都说了些什么吗
你可以做决定,并不需要牺牲自己。
小倩的泪流满面,说:“你不懂,黄导为什么要换人不是那个女演员比我更好,是她愿意接受潜规则,如果,我要想走在那条路上走,就要接受潜规则,洁身自爱是不可能的。”
“我要了你,就也成了他们其中一员。”
“不一样,是我愿意的。”
张建中几乎崩溃了。
如果,她只是艺术学校一个普遍学生,当初,只是黄导选中的某一个舞蹈学员,或许,你还下得了手,然而,她是你看着长大的小倩,你一直视她为自己的亲侄啊
“你听你张叔的,找一个喜欢的男生,让自己谈一场恋爱,让自己有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而不是随便找个人来替代。”
他叫司机送她回省城,告诫她不要急着做决定,专心拍好小精灵的广告,那时候,或许,你又会有新的想法。
汪燕在电话里说:“你就这么把她送回来了”
张建中说:“所以,我才叫你多关心关心她。”
“你真是个大傻瓜,或许,小倩喜欢你呢”
“这是不可能的事。”
“怎么不可能别以为她还是个孩子,随随便便做出这个决定。”汪燕说,“你应该是怕她缠着你吧怕她以后会提出更多要求吧比如,要你投资拍电影。”
“我可没你想得那么复杂,小倩也没你想那么有心计。”
“就算我想多了,小倩很单纯,那你就更应该答应她。”
“你这是什么话她跟着你,才学得那么坏。”
“不是跟我学坏的,是这个社会,本来就那么现实。”
张建中说:“应该还有别的选择。”
“你认为有吗”
“未必就在文艺圈混吧你完全可以给她安排一个好的岗位,把舞蹈当一种兴趣。”
三小姐嫁做容媳妇后,大少爷得到容老爷的鼎力支持,在京城那块地终于熬出了头,房地产开发如火如荼,整个心思都投放到那边了。省城这一块全部交给汪燕打理,她要小倩当她的秘书也不是不可以。
“很多时候,不是喜爱的东西就可以当一种事业追求的。”
汪燕笑了笑,说:“你觉得,她愿意吗学了那么多年,又拍了几个还算成功的广告片,有那么一些导演瞪着她,甚至可以着诱惑她,她还能回到一个平常人的心态,过一种平常人的生活吗”
“她还没做最后的决定。”
“她肯定不会放弃艺术圈,否则,也不会下那么大的决心去找你。她希望,你帮她下最后的决心。”汪燕笑着说,“好事降临到你的头上,你却失之交臂。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我不后悔。”
“别以为,你不答应她,我安排她当秘书,就可以改变她的选择。”
果然,拍完小精灵,小倩又拍了几个玉女型的广告牌。这年年底,她接拍了一部电影,由某著名王导演执导,且饰演女一号。报纸上鼓吹,王导演大胆启用新人,小倩将成为“王女郎”之一,预计将像所有“王女郎”一样,成为一颗冉冉升起的影坛新星。
汪燕问:“后悔了吧”
张建中说:“没后悔。”
“她不是一样没改变”汪燕叹了一口气,说,“不知她把第一次给谁了”
“至少,我不会内疚,不会觉得是我把她往那条道上推的。”
这一年,小精灵的风头比大白兔还劲,江市糖厂已不是一家厂,还兼并了江市制造厂和炼铁厂等几家濒临死火的企业,成立小精灵集团总公司,张建中任总经理。总公司的行政级别也晋升为副厅,是省国资委直系企业。
各银行抢着给张建中贷款,总公司大厦也拔地而起。
张建中不仅是江市,也是省里响当当的年青企业家,隔个三五天,孟市长总与他通一次电话,每个月都来视察一次,这一年,蔡副省长也来调研,要求把小精灵打造江市第一家上市公司。
三小姐给他电话,说:“你成红人了,企业明星了。”
张建中说:“什么红人,什么企业明星,还不是打工仔一个,哪有你当容家少奶风光。”
三小姐问:“当容家少奶很风光吗”
“容家的大权几乎交给你了,将来还不是你说了算。”
“将来是什么时候”
张建中听出她话里有一缕淡淡的哀愁。
“听说你来京城,也不见你来看我。”
的确好久没见三小姐了,也不知她现在什么样听她话里透露出的多愁善感,倒不像是一个意气风发的阔少妇。
于是,想起许多与她之间的往事,为了生意得失,她对他吼,为了某一件事不顺心,她对他耍小脾气,汪燕曾说,他们是一对儿。边陲镇好多人也以为,他们有某种不为人知的瓜葛。外甥女知道他结婚,就曾嚷嚷,新娘怎么不是三小姐
一切都像过眼云烟,回想起来,心里还不禁涌起阵阵惆怅。
敏敏问:“压力很大是不是”
张建中点点头。
难道还能跟她说实话
敏敏移到他身后,给他按摩,先是从头按,再按双肩,双移到前面,坐在沙发扶手上按他的手
张建中完全处于一种静止状况。
然而,她知道,他的脑子并没有静止,每天要想的东西太多太多,企业扩大了,那多人靠他养家糊口,许多部门单位摊手扳讨要赞助,领导还施加压力,要企业上市。
以前,总认为丈夫出息是一位好事,却很少去想,出息要承受的压力。
她却一点帮不了他,只能用自己的方式给予他一种安抚。
敏敏知道,自己给予他的安抚也非常有限,你不能像正常女人那样,给予他一个完整的家庭。
这是她感觉最最歉疚的,也是自己无法逾越的,因此,她只能尽量多的给予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