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没有人能保证下一个需要导入进去的数据会不会推翻之前所有的结论。
夜幕悄悄降临,路边橘黄色的灯光变幻着动态的光晕,近看才发现是夏日特有的飞虫围绕着在飞舞,一圈一圈,乐此不疲,使天上的星星都黯淡几不可见。邻里间响起电视机节目播放的话语声,热热闹闹地从不知道哪条墙缝钻进屋里,给凝重紧张的气氛平添了几分人气,在场的其他旁观者们也小声地议论起来。
“他用的是hierarchy构成法”
“看着好像是的,可是模糊函数该怎么处理”
“我记得这个构成法不能解决数据模糊化的问题啊”
“可是他做到了”
“他们两人都做到了”
“好快,我都没有看清楚数据就已经刷过去了,他们真的是在计算这些”
“dbtg我竟然在这里看到了dbtg小昕已经掌握这种程度的东西了吗”
“不对,这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三级化网状结构”
“他变异了根属性天哪”
“开完笑吧老师教过这些吗”
细细密密的汗水从两人的额角渗出来,显然双方都并不感到轻松,双手闪电般地在键盘上输入一条条指令,到了他们这样的水平,基本上已经不会出现“卡词”的情况,一旦心里确定算法,就能够直接向电脑输入相应的指令,行云流水根本不必去回忆表达句式。
所以他们的对决,绝不单单是比谁的程序可以运行,而是一种集逻辑、美学、速度、概念为一体的较量。
一般人很难想象黑客工作的强度有多高,随着时间的推移,46g的数据包被划分为一个个模块,然后逐个梳理、导入数据库,远处人家电视机的声音渐渐低去,鹌鹑停止了鸣叫,然后是窗户里的灯光开始熄灭,夜深了,劳累一天的人们进入了安眠,一些旁观的师兄师姐偷偷掩住嘴打起了哈欠,事实上除去少数几个人还能够勉强跟上战场中两人的节奏,其他绝大多数已经完全看不懂了。一旦云里雾里,便开始百无聊赖,但是碍于老师在这里,又不好表现得那么差劲,只能强忍着困意正襟危坐。
宋煜白看在眼里,挥挥手道:“你们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
众人互相对视一眼,苦笑着站起来,一个接一个告歉离去,无论是这些学生还是他们的老师都知道,计算机这门学问,深度层次是很清楚的,他们目前水平触摸不到的领域,即便在旁边瞪出一朵花儿来,不理解依然不理解,只是徒费功夫罢了。
机房内的对决却已经完全进入白热化。子昕看着屏幕上的一组非线性回环方程组,不自觉地咬了咬下嘴唇,这个小动作在他过去十多年的记忆里出现的几率寥寥无几。依照他的预估,面前这个方程组有着不下于32768个组合解,想要从中找出方程组的特解,等同于大海捞针
他不自觉地抬头看向自己的对手,姚易之面色沉静地坐在那里,从他的脸上完全看不出丝毫端倪。
才智、心态、体力,在黑客的对决中缺一不可。他其实并不知道这些大道理,但是骨子里的某种东西,还是让男孩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肯定有一种算法,能够找出这个特解。
键盘的敲打声中,东方既白。
拉锯的时间越来越长,子昕陡然瞪大了黑黑的眼圈,数据疯狂地在屏幕中往上刷去,一百零四行代表特殊意义的函数就像流星划过天际,白色的字体在黑色的dos界面中一闪而过,爆发出惊人的光辉,这就是特解函数式
那一刻,他几乎进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状态,脑袋泛空却又在高速运转着,一百零四个函数,一百零四种可能,哪个,到底是哪个
心脏在胸腔里疯一般狂跳,每一条函数都有可能是正解,但也存在虚数解,时间却绝对容不得他把它们逐个代入进去运算一遍
一念间,他做了个大胆的决定。
凭照自己的直觉
选出的函数式被代入方程,很快特解被求了出来,他将它导入数据库,输入了程序运行的指令,看着经过自己一夜构建的庞大数据库开始运转起来,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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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试成功
缓缓吐出一口气的同时,举起了代表完成的手。
然而几乎在同一时间,对面的电脑前,一只手臂也举了起来。
“咔。”葛铮师兄掐掉计时器,表情有些呆愣。
“比试结果是开什么玩笑平局啊”
对决拉下帷幕,屋里所有旁观者都站了起来,此时的心情都有些难以抑制。
“太厉害了,太精彩了”不知道是谁发出了感叹。
“我输了。”
“我输了。”
场中双方却同时开口,其他人接下来要说的话陡然被压回了喉咙里。
姚易之摇摇头:“以己之长,击彼之短我不如你。”
子昕嘴唇翕动,脸上却没有相应的喜悦,迟疑的神色一闪而过,就在其他人想要为他喝彩的时候,终于还是失落地站了起来:“最后的特解其实是我蒙出来的赢的是你。”
众人大愕。
男孩说完,脸色有些发白,一位名叫曹佳慧的学姐快走几步,心疼地把人扶住:“我带你去客房里休息肚子饿坏了吧,帮你弄点吃的去”
子昕向对方笑笑,轻轻抽回手,跟着那学姐上了楼:“只是腿有点麻,不碍事。”
这样的情况实在是出乎预料,究竟是谁赢了,还是两人都输了一时间真的难以定夺。作为裁判的葛铮有些尴尬地挠挠头,给年轻的博导倒了一杯水:“辛苦了一晚上,喝点水吧。”
“谢谢。”博导先生伸出手,接过了水杯,两秒后,只听一声清脆的玻璃碎裂声,透明玲珑的玻璃杯落到地上,应声而碎。
“”姚易之一呆,苦笑着蹲下身:“失礼了,真是太失礼了抱歉”
“我来,唉,我来,你也累了吧,早点去休息,一切等明天再说”
冰凉的清水刺激着脸部的肌肤,沾湿的刘海被随意地别在耳后,金丝边眼镜张着两只镜腿被丢弃在茶几上,衣领汗湿,青年看上去颇为狼狈。酣战后的头脑逐渐冷却下来,三面环江的小镇照理说昼夜温差不会特别大,然而在来到这里的第一个夏夜,他却已经难以抑制地浑身发冷。
“咚咚。”外面响起敲门声,他如梦惊醒,走上前去开了门,是他的老师。
老人坐在椅子上,青年缓缓地蹲下身,把头枕在了对方的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