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勿跟俺考据。此时时间为小说活用。

3此处“换”指的是黄金折合银价的兑换比率。据资料,乾隆中期黄金兑换白银是一比二十,称为二十换。

4额驸如先于公主而死,公主不用侍奉舅姑,而是别府另居。

、哀华年人生若寄

理藩院这几年从冷衙门变得热火,故而里面一应的人也比以往饶舌。今日处决额驸,趁着还早,两个牢子把酒言欢,正喝到妙处。

“别说额驸,早年连公主都杀过,千刀万剐啊,那年的盛京刑场直叫个血腥啊1”

这厢说得唾沫横飞,那厢倒还冷静些:“早年还在关外,打天下的时候,和如今可不一样。盛世里头,杀个王爷额驸,那得把当今万岁爷惹到什么地步呢若说这位额驸爷,一直是皇上一手带着栽培,却不知怎么和逆贼做了一路,真真是辜负啊”

“谁说不是呢”话咽下了半截,互相使个眼色,“来了”

来的是监刑的官员,乾隆钦命执掌刑名,兼着军机处的职务兆惠。

接这样的“红差”,实非兆惠所愿,但圣命下来,自己没有不接旨的道理。大早上到了理藩院,下面胥吏早备齐了东西,一把匕首,一根绫子,一杯毒酒,不起眼地放在案子上,瞧着却让人心惊。兆惠问那胥吏:“这里头,哪件最”

他犹疑着没有把问题问完,下面那位却是深通人意的,弓了弓身子道:“其实要说来得快,不受罪,还是匕首,不过血淋淋的不大好看相,也忌讳不是完整身子。其他两件都苦些,不过不脏污了身子。酒里用的是砒霜,绞肠绞肺的,不过也就是一刻钟两刻钟的事,忍一忍也就好了。不像绫子,上头面孔瞧着吓人,下头还要流脏味儿”

兆惠怔怔地呆了会儿,叹了口气道:“午时阳气最盛,虽是赐死,还是这时辰合适。外头额驸家人已经到了,容他们见最后一面吧。”

理藩院的监牢,监禁着的大多是尊贵的外藩王公,因而里面干干净净,英祥已经被独立置于一间屋子,虽穿囚服,倒是干净整齐,辫子也梳得光光的,只是于思满面、形容憔悴,懒懒的连句话都不说。他素来常在君前,乾隆连句重话都不怎么对他说,就算是那时候自己不笃实,随着几个狐朋狗友开局票、吃花酒,也不过淡淡责备两句作罢。这次事出,一直没听乾隆多说多问什么,总以为不打紧,没成想皇帝怒积于胸,不动声色,处置得出其不意,竟然一语就要了命。自己年纪尚轻,素来一帆风顺,从来没有往“死”字上想去过,蓦地来这么一记晴天霹雳,震得四体发麻,脑子里一片空白。

自定谳起到今日就刑,自己已经几日几夜不眠不食,张皇无措得自己都不相信,原来再读了那许多书,再经了那许多事,真要做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视死如归”都不是容易的事。

怔怔间,突然听到门响,冷不丁地一个激灵,尚在疑惑时辰怎么来得这么快,就听见了母亲的声音:“儿啊”

英祥怔然回头一望,不是母亲又是谁握着胸口倚在门边,一脸的伤色却没有泪,嘴唇哆嗦得再也说不出第三个字了,眼见得双眼上插就要晕倒。

英祥对父母的孝顺是天生的性情,见状一个箭步冲上去扶着萨王福晋,叫了声“额娘”,即如年幼时受了委屈时一般,眼泪两行就挂了下来。萨郡王在后面顺着妻子的背脊,总算福晋抽了一口气息缓过神儿来,颤巍巍的双手捧着儿子的脸颊,眼睛看不够似的左右上下一个劲儿地打量,最后道:“瘦了,瘦了”

英祥早觉出福晋也瘦了,且脸色黄得发灰,嘴唇儿绀紫的,心里面痛得抽筋似的,强笑着说:“我没妨碍,倒是阿玛额娘要保重身子”

兆惠见着也鼻酸,过来安慰。因有皇命在身,他也不必行礼,只是柔声劝道:“福晋节哀仔细自己个儿身子英额驸看着您这样,叫他怎么能安心地去呢”见福晋终于流出眼泪,知道郁结的气释放出来就不至于再有哽住猝死的危险,于是又道:“还有些时间,萨郡王和福晋有什么话赶紧说吧”他看了看萨郡王和福晋身后,刚才明明通报有公主的车驾仪卫,却没有看到她,他素知这位公主并不是拘泥礼节的人,此时躲着不出来,叫人暗自奇怪。

福晋抹了泪,从食盒里拿出美酒佳肴摆放在桌子上,小心地起了碗盖,絮絮说道:“英祥,这是你爱吃的羊排、这是你自小儿就喜欢的酥酪、这是你上回还惦记的鹿尾多吃些,多吃些”

英祥在此情此景之下,如何进得了半粒米然而为了父母高兴,强自往嘴里扒饭菜,吃着吃着泪水就下来了,怕福晋见了伤心又赶紧擦掉,吃了几口,心头酸堵,昨天一夜瞪着眼睛瞧天花板,倒是终于以为自己想开了的,此时才发现自己千般不愿,万般不舍,双手颤颤放下碗筷,想起了什么,要紧先交代道:“儿子不肖,以后不能给阿玛、额娘尽孝了阿玛额娘不要以儿子为念,就当当年没有养下我这个没用的东西。以后你们自个儿当心自个儿身子,康康泰泰的,儿子在天上看的也放心。还有公主”他下意识地看看四周,没见冰儿的身影,心里惨然,顿了顿又道:“如果她还住在公主府,还要请阿玛额娘照顾着她些,她看着刚硬,其实心里再软弱不过的,又没了孩子,也是我造的孽”

福晋哽咽道:“你不要想得那么多这辈子,是阿玛额娘对不起你,来世来世我们再做一家子公主说一会儿也要过来看你,你们也叫没福”

英祥住的屋子朝南,原本是很明亮宽敞的一间,此时阳光照进来,屋子里暖融融的,奈何里面的人都愈发觉得浑身冰凉。日头越高,时辰就越紧。兆惠瞧着天色,又偷偷打开自己一块御赐的怀表看看,虽然并不情愿,但终于要做恶人发声了。

“差不多了。”兆惠道,“王爷福晋请上边上来。”

福晋哪舍得放手,紧紧攥着儿子的双手不放,萨郡王知道躲不过此劫,上前来劝,好容易哭哭啼啼分开,福晋趔趄着出了门,恰见一员狱卒捧着托盘过来,上面亮铮铮的匕首,白皑皑的绫子,碧澄澄的毒酒,一色摆开,清爽得寒冽,她眼前一黑又几欲晕倒。英祥在后背大声叫着“额娘”,福晋背着他,勉强摇了摇手,却是不忍再看。兆惠见福晋没事,对萨郡王、又对两旁的执行的胥吏点点头,把东西一色放在案几上,瞧着英祥说了一句:“如果没有恩旨,大约午时前会送驾帖2过来。这会子离午时还有些时候,不过横竖今儿个升天,倒是午时最佳,魂魄散得快,不贻害家人。再等一歇也不要紧,最好不要过午时三刻为好。”说完,静静瞧着,不再做声。

英祥看着面前几样东西,只觉得心念俱灰,叹叹人世无常,万般留恋不舍亦没有用场,只是心头一丝什么闪过,他突然道:“兆中堂,我想等一个人来再赴刑。”

“这个”兆惠为难地说,“五额驸,再晚,也拖不过申时。这时辰上,我可做不了主”

“求兆中堂宽限一会儿”英祥哀求道,“公主说她要来看我的,可她现在还没到,我只想见她最后一面”兆惠有些犹豫,可叫他不答应,心里又觉得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