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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到怡玉院时已经不早了,天上挂着一轮新月,英祥犹豫着在门口徘徊许久,清光幽幽让他心头发寒,终于鼓起勇气去敲门。怡玉院不是那些当红的妓寮,里头连着老鸨、龟公,也就几个姑娘和几个服侍的人,半天才听到一个小大姐不耐烦的声音:“来了”

门一开,那小大姐倒是认识英祥的,瞪圆了眼睛半天才对里面喊道:“是博师爷”转头问:“来瞧云翘的”

英祥点点头未及答话,老鸨子已经从楼梯上飞奔下来,拿帕子掩着嘴巴,哭哭啼啼道:“博师爷我们家云翘委屈死了”楼上是云翘的小房间,里面传出冷冷的声音:“谁委屈死了怕邻里听不到怕今儿个脸丢得不够”

老鸨忙把英祥迎上楼,抹着眼泪说:“好在博师爷还是个古道热肠的”

英祥心里不由难堪,强笑着说:“我只是后悔,没帮得上忙”他扭头看看云翘那间窄窄的房间,房门没有关,帘子倒是落着,不知该不该进去看望她。老鸨在后头推推他:“博师爷,进去帮我劝劝吧这孩子自打十多岁过来,心事就重,我瞧她今儿的样子,心里直打鼓呢大约也就你能劝好她了”

英祥进门,小丫头连忙又拿了几支蜡烛点上,且把油灯也拨亮了。英祥坐在帐子还挂着的木床前,面前是俯卧在褥子间的云翘,一身素白里衣,衬着恶俗的大红花棉被,越发显得脸苍白没有血色,然而诡异的是,她那泛青的脸上,带着一丝冷冷的笑意,彷佛挨打受辱的不是自己一般。

“你来了”

一如既往的淡淡的声音,若不是翻身时她轻微地倒抽了一口气,真不以为是个才挨了官法的病人

英祥想去按她的肩,手伸了半截仍没有触碰她,收回手只是说:“别动现在疼得好些”

云翘冷冷笑道:“你看妈妈哭天抹泪的多心疼我的样子,我刚到这里时,她打我可比官府里狠心多了”

英祥愈发无语,半天道:“我内子会疗病,也有几张治棒伤的验方,据说还是挺管用的”

云翘的笑容越加寒冷,一个人看着枕头上的绣花冷笑了半天,才说:“不必了。官媒说,我这顿打是上头知州夫人吩咐下来的,叫我以后招子放亮些,不许随意勾引人家丈夫。”她怀着报复的恶意看着英祥脸上的难堪,接着说道:“可惜我白担了这个名早知道,还不如尝尝鲜,也算是不悔了。”她的声音越来越钝,却越来越让人听着难受:“没事的。不过是脱光了挨一顿板子而已。我这种人,皮厚得很,既不怕打,也不怕丑。疼两天,该接客还是接客,该做小大姐还是做小大姐。”

英祥说不清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如坐针毡般捱了半天,终于道:“你若是没事,我就先走了。”想了想,从腰里解下个装碎银子的荷包轻悄悄放在床边的杌子上。云翘把他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等他几近出门了,才道:“东西拿走”

英祥回头尴尬地说:“我不是要折辱你实在也没有多少钱,只是让你买点好些的药,不要受太多罪。”

云翘来了力气一般,翻身起来,扶着床栏站稳,把那个荷包拾起来用力扔到英祥身上,这一动作间,她的脸痛到扭曲,牙关咬着却没有吱一声儿。英祥被那个荷包砸着,身上竟还有些痛楚,看着荷包连同里头的银子“当啷”落地,有几枚银角子滚了出来,在烛光下似撒了一地金屑一般。他觉得心里一绞,弯弯腰想去捡,又觉得不妥,只好保持着进退两难的姿势不说话。

他不说话,云翘喘息定后,却似乎打开一肚子的话匣子似的,声音既有沙哑的顿挫感,又有心酸的尖锐感:“你不必同情我,这算什么我小时候也是姑苏好人家的女儿,六七岁任事儿不懂的年纪被牵连官卖,家里父母兄姐都散在东北各地不知所在,我苟且偷生到现在,什么痛没受过什么辱没吃过我如今活着,倒不知该感谢上苍还是怨恨上苍。你走吧,对你堂客说,我记得她的恩情,将来总要回报的。”

英祥浑浑噩噩回了家,天色已经不早了,自己的屋子里还亮着灯,只是听到外头门响,灯一下子就灭掉了。英祥知道里头的人又在生气,他只觉得自己身心俱疲,不知是自己沾惹花丛错处更大,还是妻子好妒泼辣错处更大。

冰儿明明听见英祥进门的声音,可等了半晌却不闻他进屋。她不由下床轻轻验看门闩,门闩确实是打开的,只消来人轻轻一推就可以进来。她穿着单件的寝衣,立在门口等待,直等到双手冰凉,仍没有动静。这下急了,冰儿一把拉开门,把那个站在露水里怔怔发呆的人吓了一跳。“你在干什么”她怒冲冲问。

英祥看看她的大肚子,心里微微的怨气倏忽不见了,苦笑着说:“我怕打扰你睡觉。”

冰儿嘴角一搐,想痛骂他一顿,可一来顾忌着已经深更半夜了,二来见他少有的一脸忧色,在露地里冻得微微发抖的样子,又心疼他,抛下一句“进来睡”转身回到床上。

英祥依言乖乖到床上,冰儿闻着他身上并没有以往应酬回来时的酒气,倒有点淡淡的药味,见他躺在床上半天呼吸不得匀净的样子,开口问道:“你今晚是去哪儿了”

英祥听她声音已经平静下来了,也不愿意瞒她,说:“去了怡玉院。”那头“哼”的一声,翻了身似乎不愿意理睬了,英祥还是说道:“你别误会。我前些时候开局票总找的一个娼妓,被余杭的县太爷找茬儿一顿痛打,据说”他踌躇了一下,终于说:“你该知道的。”

冰儿在自己做的事情上素来是敢作敢当的,脆刮刮道:“嗯,那日我和邵知州的夫人说了声,她答应帮我处置,原来是这么处置的。好吧,你要心疼人家,我认账的,随你怎么置办我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