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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几分阴冷渗人。

更令人害怕的是,他已经有些不清醒了。

有时好好躺着,忽然直挺挺地坐起来,命人去将皇后找来。

伺候他的宫女跪在地上一个劲儿地磕头,边哭边答道,

“回陛下,您并未册封皇后,陛下要宣哪位娘娘,还请陛下明示”

李承延一听,瞬间暴怒,抓起手边的玉枕就朝那伏跪在地的少女扔去,

“混账朕怎么会没有皇后朕要见鸿睿,你赶快去把他找来”

话音刚落地,净透无瑕的和田玉枕便滚落至宫女身边。所幸李承延病体虚弱,失了准头,落在地上的玉枕没砸到人,也没碎,只是裂了几道狰狞的口子。

那宫女被李承延的话吓得瑟瑟发抖,一个劲儿地磕头,连话都不敢回了。

“你还愣在这里做什么朕不是让你去找鸿睿吗”

李承延将床上的被子枕头一股脑丢到地上,只穿一件中衣躺在床上撒气。

外间的宫人悄悄掀了帘子偷瞧,觉得那额头都磕出血来的少女着实有些可怜,便偷偷下去寻了元喜过来。

李承延现在这个样子,也只有元喜敢劝上两句了。

元喜进来的时候,手里牵了个孩子。那孩子约摸八岁的样子,比同龄人相比,已经算长得高的,修眉俊目间还依稀有点李承延的影子。

“陛下,太子来侍疾。”

元喜走到床前跪下,低头间朝那名宫女使了下颜色,那宫女如蒙大赦,屏着呼吸战战兢兢地退了下去。

“元喜,你来的正好。”

李承延端坐在床上,满腔怒火因为元喜的到来而降了几分,他指着方才那名宫女离去的方向,忿忿道,

“你真是越来越不中用了都给朕找些什么人来伺候一个比一个蠢笨,连个人都请不来你去马上去给朕把皇后请来”

元喜听了,也忙不迭地下跪磕头,

“陛下,您怕是记岔了,现在后宫之中,您只封了一位贵妃,并未册立皇后。”

“胡说”

李承延一把掀开元喜重新给他盖上的被子,拍着床骂道,

“一个二个都当朕病糊涂了不成朕亲自迎娶的皇后,怎么会好端端就不见了鸿睿明明昨日就班师回朝了,怎么会请不来”

“陛下,您说的可是苏将军”

元喜慢慢抬起头,语气有些微妙。

李承延没有搭腔,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捂着额头,扯开嘴角笑道,

“朕当真记岔了,鸿睿他昨日才差人从边境递回消息,朕却以为是他回来了”

“陛下您忘了吗”

元喜关切的眼神里覆上一层惊恐,他捏着衣摆,颤巍巍地开口道,

“苏将军他并没有去边境,也没有差人递回消息,他早就已经”

他早就已经死了,你忘了吗

元喜在心底发出一声冷笑,就在这句话即将脱口而出的时候,李承延猛地打断他,将目光落在跪在元喜身边的孩子身上,问道,

“这是谁”

小孩随即支起身子,仰着头望向李承延,委屈地叫道,

“父皇,是儿臣。”

李承延露出少有的慈爱神色,甚至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顶,笑道,

“你来做什么”

小孩也朝他一笑,有板有眼地答道,

“回禀父皇,儿臣特来侍疾。”

李承延又摸摸他稚嫩的脸,若有所思地定定看了一会儿,哑声道,

“若是他还在恐怕孩子也这般大了吧”

第91章 病重

昨夜太子在皇上寝宫侍疾的消息翌日清晨便在宫中传开了,候在殿前等待上朝的大臣们互递眼色,悄声低语,都在揣测皇上的心思。

当朝太子李慎言为左相长女,即被封为昭容贵妃的秦氏所诞。秦贵妃是在云泽废后苏鸿睿因叛国之罪被赐死那年入宫的。那时她尚在嫔位,且并不得李承延宠爱。即使娘家位处权臣之列,她自己也是难得一见的美貌才情并重的女子,却总讨不得李承延欢心,被李承延招寝的次数屈指可数。好在李承延并不苛待她,除去冷淡些,与她倒算相敬如宾,时节上的赏赐从没少过,也不再往后宫填充新人。秦贵妃的性子本就清淡,身边也没有钩心斗角争宠夺爱的厉害角色,久而久之,她竟也习惯了安静得有些寂寞的日子,每日抚琴读书,性子越发沉稳。她本就温柔可人,说话轻声细语,拿捏适度,李承延有时遇上烦心事,也爱来她宫里闲坐喝茶。

两人像好友一般相处,一个倾听,一个倾述,却并没有萌生出爱意。

至少对李承延而言,他更愿意将秦贵妃视为知己,而非爱慕的女子。

可作为一国之君,情爱总是位于责任之后。李承延虽不爱秦贵妃,却经不住群臣数年来不肯罢休、甚至以死相逼的苦谏,最终为延续血脉,让秦贵妃怀上了龙嗣。

秦贵妃有李慎言的时候,距苏鸿睿的死,已经过了十五年了。苏家的浩大声名早已消寂,也再没人提及那位被废黜赐死的将军。

可胎动那夜,秦贵妃难产了。

一盆盆淋漓鲜血不停地端出来,一块块洁白柔软的布染红了再送出去,经验老道接生了数位皇子的稳婆都有些慌了。李承延连夜从朝阳殿赶来,不顾众人的劝阻,执意进去见了已经奄奄一息的秦贵妃。

“陛下”

秦贵妃的脸白得如殿外飘落的雪,散乱的鬓发覆在颊旁,声音微弱得几不可闻,双眼却闪烁着熠熠光亮。

那眼里似曾相识的希冀与兴奋混合的神采,让李承延的心了一下。

他不由得握住秦贵妃伸来的手,低下头放柔声音道,

“爱妃,朕在这里。”

秦贵妃朝他虚弱一笑,血色尽褪的嘴唇微微开合,一句话轻飘飘地逸出来。

“陛下,臣妾臣妾恳请陛下,无论如何,务必保住臣妾的孩子”

李承延的笑容僵在嘴边,眼里秦贵妃的面容逐渐模糊起来,极慢地,却极清晰地换成另一个人的脸孔。

十五年前的某个深夜,那个人也这样躺在床上。不过那时还没有入冬,天上没有落雪,夜里却还是冷的。冷宫里的床也不似这般柔软舒适,冷硬的棉被遮掩着那人惨败的身体,却遮不住他高高隆起的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