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了。
这世间有许多误会,都是从这不会说话四字上头而起。
崔翎心中便怀着几分警戒,想着待会儿可千万不要多说话才好,若是不小心说多了,这位孟夫人借机爬上梯来,可就大大地不妙了。
她这样想着,便对木槿使了一个颜色,两个相视一笑,便不再说话。
孟府并不是很大,虽然也建造了亭台楼阁水榭和花园,但面积也不过就是四分之一个五房现在居住的宅子而已。
所以很快,崔翎和木槿便跟着那婆子穿过了回廊,来到了一处名叫咏茶居的所在。
咏茶居临水而造,是一座水榭。
此时四月春风温暖和煦。但临水的地方却还是有些冷的。
所以孟夫人便令人在水榭的栏杆上挂了一层纱幔,从里头能看得清外头的风景,荷塘新叶脆绿,虽然还没有大朵盛开的荷花。却偶尔能看得到一两个花骨朵儿。
偶尔会小风吹过,一阵微波,将纱幔的一角吹起,能看到满目苍翠。
看起来倒的确有些风雅意境。
崔翎和木槿进了那水榭,她带来的婆子们则被引路的婆子带着去了附近的院子里歇息。
有一个身着天青色素色麻衣的中年妇人迎上前来,“妹妹来了”
崔翎定睛一看,只看那中年妇人比看起来和宜宁郡主年龄相仿,却没有郡主保养得宜,看起来更老相一些。
孟夫人不只穿得素净,头上也钗环全无。只簪了一朵含苞待放的玉兰花。
素淡雅致之极,像极了从田园山水画中走出来的人物。
可崔翎却还是觉得,宜宁郡主这样的富贵雍容之态更显得好看一些,孟夫人这身打扮雅则雅矣,却让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了几岁。而且脸色也显得不大好看。
不过,她可不是多事的人。
孟夫人喜欢华贵还是素淡,和她一毛钱干系都没有的,她也不过只是腹诽一下,才不会真的将自己的想法泄露出去呢。
崔翎连忙回答,“袁崔氏见过孟夫人。”
她轻轻福了一身,算了行了礼。
孟夫人望着崔翎看了好半晌。笑着说道,“我原还道黄夫人家的娟姐儿算得上是绝色了,这会儿看到妹妹才晓得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她连忙作亲近状挽了崔翎的手进来,请了她上座。
崔翎对这种碰一个踩一个的恭维很是不喜欢,也幸亏这会儿就她一个人在。那位黄夫人或者娟姐儿都没有来,否则孟夫人此举不是在给她树敌吗
再说,她知道这副皮囊生得好,可越是长相美丽的人,其实最想听到的夸赞不是外表好看。而是有内涵有本事有能力,而不希望别人拿她的容貌说事。
崔翎也是如此。
所以,从这么一句话,她就明白了那迎客的婆子为何那么不会说话,这不,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什么样的主子,必定会有什么用的下人啊
刚开场,孟夫人就给她来了这么一出,倒让原本觉得不过就是个茶会,混混也就过去了的崔翎,心情有些忐忑起来。
她想了想,还是笑笑说道,“孟夫人过奖了,外表不过只是一张皮囊,就算生得好一些,也是爹妈给的,不值得夸耀。”
迎合孟夫人的风格,这句话说得略不要脸,但她觉得必须得这样说,孟夫人才会明白过来,才不至于在黄夫人啊娟姐儿啊什么的来了之后,继续这样信口雌黄。
果然,孟夫人听了这话,微微一愣。
随即,她掩嘴笑道,“瞧我,妹妹可别见怪,我性子比较直,说话喜欢直来直往,不喜欢藏着掖着,若是有什么得罪之处,妹妹可千万别放在心上。”
崔翎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位孟夫人交不到朋友了。
照道理来说,孟夫人是京畿卫指挥使的夫人,她的丈夫掌握了盛京城的京畿,这是多么炙手可热的职位,多么红极一时的权臣,多的是人想要巴结才对。
就算那些世家大族的贵命妇们不肯与她来往,朝臣的妻女也总愿意和她凑在一处,这对于自家男人的仕途是有好处的。
可这位孟夫人开个茶会,却也只能叫得动丈夫下属的夫人,实在是,有些寒掺呢。
崔翎一时也不知道该怎样接她这话,恰好这时,有婆子来回禀,“黄夫人张夫人一块儿到了,娟小姐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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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夫人便连忙对着身边的丫头说道,“快点叫大小姐二小姐都出来”
她转脸对崔翎无奈地笑一笑,“客人都来了,她两个倒好,磨磨蹭蹭的还躲着不出来,倒让妹妹见笑了。”
崔翎忙道,“论起来是我今日来得早了些,可怪不得她们。”
正说着,黄夫人和娟姐儿从外头进来。
黄夫人略有些微胖,娟姐儿则生了一副好相貌,她们似与孟夫人很熟,还未上前,便笑着说起话来。
孟夫人迎了她们两个过来,连忙介绍给崔翎认识,“这是京畿卫所黄经历的夫人,这是她长女娟姐儿了。”
她转身对着黄夫人说道,“这位是袁副指挥使的夫人,镇国公府袁五夫人。”
京畿卫所的经历大人,是正五品的官职,在指挥使和副指挥使之下的第一人。
这些来之前,崔翎都已经跟五郎问清楚了。
还未到来的张夫人是张司务的家眷,司务正五品。
而李夫人的丈夫则是卫所的大队长,虽然是从六品,但手中却掌握着京畿卫的人员调度,也算是个要职。
崔翎和黄夫人彼此寒暄了一阵,便笑着各自入了座。
她直觉地感受到,黄夫人面对她时,还是十分拘谨的,似是并不知道该怎样与她相处,倒是娟姐儿,一直都用好奇的眼神打量着她。
那目光里带着几分诧异,也有几分计量,令人怪不舒服的。
但崔翎却只是微笑着举起手中的杯盏,看着纱幔缝隙中青翠茂绿的青青荷叶,并不说话。
这时,孟夫人的两个女儿姗姗来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