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从门外跑进,捂着耳朵,胆战心惊地蹲在角落。她本就怕打雷,冀都多少年都没有遇到过这样的雷声,每一声都惊得人心脏爆裂。
“你啊,害怕就回屋去。”元熙收拾好碎片,又去照顾受惊的怀柔。
“去哪都躲不过,靠着太后我还能心安些。”怀柔噘着嘴,偷偷看向云瑾,一如既往的镇定自若,只是望着大雨失神。
“那你也别蹲地下,成何体统,来,站起来。”元熙体贴地拉起她,又一道白光劈下,怀柔惊惧地闭上双眼,钻进了元熙怀里。
“元熙!我怕!”
“别怕别怕,打雷而已。”元熙连连安抚,怀柔却将她抱得更紧。
望着这二人,云瑾笑着摇头,她放下书,走到门廊下。望着如丝线般的密雨,眼前一片苍茫,雾霭连连。
她低头轻揉双眼,眼皮的酸涩,总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再抬眼,终于能够看清满园红梅。
只是,她无心赏景,今日总是心神不宁,一整天都无法集中精神。
“太后。”离若忽然现身,带着笑意而来,“启禀太后,皇上身体康复,已安然至承阳殿。”
“真的?”云瑾面露喜色,“怎么赶在这等天气回来。”
“这雷雨来得突然,半路遇见,好在皇上已经安然进宫了。”
“哀家去看看他。”云瑾心情终于恢复了些许,近日来总是很压抑,秦煜身受病痛折磨,纳兰清出海不知情况,她心头积压了太多事。
滂沱大雨忽停,瑟瑟寒风迎面,让云瑾感到身体渐冷。四人轿撵,抬着她往承阳宫而去,绽开的巨簦为她遮蔽了阴雨,远处天空像被黑夜笼罩一般,明明是下午,却如夜幕降临。
云瑾攥着腰间的锦囊,指尖还有些许痛感,如果纳兰清出海遇到这样的天气,该怎么办呢?
正想着,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神色匆匆经过。
“站住!”云瑾不知哪里来的奇怪感觉,往常她即便看到拾寒也不会多问。
拾寒本是一脸严肃,甚至可以用沉重来形容,他不懂得伪装自己的心情。即使见到了云瑾,也只是失魂落魄地叩地行礼,哪怕大雨浇湿了衣襟,他都没有在意,整个人呆若木鸡。
轿撵停在原地,云瑾微微坐直身体,望着他,问道:“近日可有家主消息?”
“回太后..没...”拾寒心虚地低头,回答的不假思索,提到纳兰清名时,云瑾分明见他攥住了衣角,眸间流过悲伤。
“哀家要听的是实话,不是敷衍之言。”云瑾不相信什么不祥的预兆,也不愿意去想自己总是很准的直觉,可这一刻,她迫切的想听到纳兰清的消息。
“主上出海了,没什么,真没什么,太后...”拾寒抬眼望着云瑾,雨水冲刷着他的脸,那双原本明净的瞳孔,布满哀伤,甚至绝望。
云瑾扬手,凤轿缓缓落下。她从轿中起身,元熙为她撑起伞。
她已然没有了笑意,脸色阴沉,“哀家再问最后一次,家主可有消息?”
拾寒望着云瑾的关切和微起的怒意,终于忍不住地啜泣起来,像个孩子一般呜咽着:“主上出海的船翻了,一船人都坠入了红海,已经搜寻了七天还是未有消息。”
“轰!!”响雷在耳边炸开,云瑾愣在原地,不知是受到惊吓,还是未听清拾寒之言,只见她像石化一般,久久未动。
第六十八章:眼盲
云瑾站在雨中,四周的一切好似静止了。
枝头的树叶, 被雨清洗后, 格外翠绿, 黄梅迎着细雨, 发出滴答的声响。
拾寒匍匐在地上痛哭, 元熙不敢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云瑾。她一言不发, 亦是毫无表情,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久久, 才听到她微弱的哑然之音传来, “离若...”
一直跟在身后的离若俯身上前,“臣在。”
“你亲率所有影卫, 沿红海附近的地面搜寻。任寒,你熟悉地方,你与离大人一同前往, 不管找得到与否,每日必须传信回宫。”
“遵旨。”
二人得命即刻退下安排, 云瑾继续上轿撵, 往承阳宫而去。
恍若一切都没有发生,云瑾有条不紊的颁旨, 见到秦煜之后也如往常那般,开始探讨国事。她将秦君岚曾经编写的那套《军策论》作为基础,每天传道授业解惑,俨如太傅, 亲自指导。
贤王秦君昊回宫后,只是低调的住在别宫,很少露面,偶尔他也会回贤王府小住,只是为了便于和秦煜见面,父子二人常切磋箭艺。
皇宫太平静了,那场暴雨过后,连续七天都是晴天。看似一切如常,可元熙心里总是害怕,太后也太冷静,太淡定了。
现在的状态,跟纳兰清还没进宫时一模一样,高高在上,清冷如许,不可触犯的天威,震慑朝堂。唯一不同的是,她几乎是不眠不休,除了偶尔进点膳食,基本都在处理国事。
偶尔,她会托着额头小憩,可很快便会惊醒。整整七天,她几乎没有回寝宫一次,没有靠近床榻一次。
“太后日渐消瘦,面容憔悴,可怎么办好?”怀柔看着都忧心,就算平时大大咧咧也看得出来,云瑾在强撑,她一直在绷着自己,只是这根弦太紧了,如果松下来,整个人会垮掉。
“她越是平静越有事,又过去七日了,离大人不也一直没有好消息传来吗?落海半个月没有消息,谁心里都清楚会怎么样,可没人敢说,太后只是不敢想而已。”元熙深深叹了一口气,怀柔却听着感伤起来。
她眸间含泪,扯了扯元熙衣袖,“元熙,家主会死吗?”
元熙不知该怎么回答,如果没有活下来,一个人不吃不喝最多七日也扛不下去了,何况落在大海里面,不知道被水流冲去哪里,万一再有一些食人鱼之类的...元熙越想越害怕,可还是得安慰怀柔,“家主是何人?不会有事的,大海而已,这世间有何事难得到她呢。”
“你说得对,可是....”怀柔都安慰不了自己,可谁也不愿意去想,纳兰清是不是真的死了。
两人交谈间,发现云瑾正向外走去,忙上前跟着。
她悠然地走在御花园,每天固定时辰,她都会走几个地方。中庭绘画之地,后院纳兰清居住之地,处置对食宫女的文忠苑,这些都是她曾经与纳兰清走过的地方。
元熙不明白,是太后过于隐忍了,还是因为不信家主出事的消息,只觉得现在的云瑾像三魂丢了七魄,即使还能睿智地处理国事,决断朝事,可总觉得她整个人都失了魂一般,毫无精神。
看似平静的背后,是她强压悲恸的沉静。她没有表现出悲伤,也没有过于哀嚎,每天听到离若来信说没有消息时,只是淡淡点头。
她将纳兰清的后院命名为阑园,让宫人重新打点后成了一座别苑,每天处理完国事,她便会在那里独自小坐,一坐便是半天。
傍晚,云栖宫一如往常,掌着灯火。秦煜提交给云瑾一份《治军之新论》颇有见解,不仅融合了秦君岚的行军之策,更加把收复的三国驻军管理之法也写了出来。唯有骆国的水门军,见解稍弱,这是最大难题,连云瑾还没想出万全之策,但如今秦煜能够做到这个程度已是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