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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一片嘘声:“好一个中国通,侬哪里下榻”一位女司机客气地说。“延安中路的延安饭店”于毛子回应道。女司机奉承地接过行李拉开车门“嗬还是个上海通”

汽车左转右拐一会就到了延安饭店,于毛子掏出人民币付车费,女司机光笑却不接钱,他不解,“为什么不要钱”

女司机答道:“侬给美元或外汇券嘛”

于毛子哈哈大笑起来:“阿拉是中国人,上海是阿拉的家,这里有阿拉的儿子,哪里来的外币”他和钱爱娣学的几句上海话全都派上了用场。女司机不好意思说了一声:“对不起”接过钱扬长而去。

延安饭店是南京军区的所属饭店,接待的都是军人。于毛子拿着瑷珲人民武装部的介绍信和给谷部长的战友,饭店的副经理的书信痛快地就住上了房间,是饭店主楼西侧青砖灰色小楼,专门接待师职以上干部的。经理让他洗个澡休息一下,中午要设宴接风,午饭后派饭店的上海轿车送于毛子去徐家汇找儿子。

上海牌小汽车拉着于毛子很快就来到了徐家汇区委附近的红旗新村。他仍记得几年来第一次到钱爱娣家的情景,她家住在一楼,爱娣的父母十分热情地把他俩让进了屋,邻居里弄还以为是钱家海外的亲戚到上海认亲或者是特务分子,居委会治保主任报告了派出所,还招惹了一场笑话。

记得那年于毛子前脚踏进了钱家,后脚两个穿蓝制服戴大檐帽,红领章红国徽的警察就跟了进来。居委会戴着红袖章的老婆婆们站在一边帮凶,十分厉害。他们将于毛子单放一个屋里进行了询问。

“你是哪国人会说汉语吗”警察客气起来。

“俺是中国人会说中国话”于毛子边说边把自己的各种证件掏了出来,什么边境居民证,县人武装部任命的民兵排长的委任状,公社大队介绍信统统拿给了警察看。

警察看完非但没有缓松的迹象,脸色却更加严肃。这明明是一位中苏边境线上过来的苏联人,证件却证明是中国人,一嘴流利的中国话,还有资本家出身的女儿把他带回了上海,这一切都引起了警察们的高度警惕。

派出所请示了徐家汇公安分局。于毛子和钱爱娣被当作苏修特务给带走了。那个年代打个长途电话也很费劲,一直等到瑷珲县公安局回了电话,两人才被送回了红旗新村,一桌的饭菜早就凉到了底。

今天是星期日,于毛子坐着上海轿车又来到了那栋红砖六层居民楼,他冲直走到那个熟悉的单元,他站在门前静了静神,轻轻按了一下门铃,屋里传来了脚步声,于毛子的心突然“怦怦”地跳动了起来,是谁前来开门,是儿子于小毛吗脚步有些轻盈,是孩子的脚步声。

门开了,是一个戴红领巾的小姑娘,小姑娘见到于毛子先是一惊,接着又是一喜,她高兴地笑了:“外宾叔叔,请到屋子里面坐。”小姑娘彬彬有礼把于毛子让进了屋。

屋里的陈设全都变了,是一套当时上海流行的板式家俱,是红松木做的。他心里一喜,肯定是自己发往上海的那一立方米的木材。

屋里走出了一对中年夫妇,他们见到于毛子十分客气,将他让到沙发上又是倒水又是递烟。

于毛子连忙站了起来说:“同志,这房子是钱爱娣的家吗”

“噢,不是,钱爱娣家三年前就搬走了。”

“那你知道她们家搬到什么地方了吗”

“噢,不知道,只知道搬到了郊区,具体位置我们也不清楚。”

“你们认识钱爱娣”于毛子又问,两位大人有些吞吞吐吐,小姑娘抢过话来:“认识你是不是于小毛的爸爸”

“是啊你是他什么人”于毛子喜出望外。那位男人说话了:“我是钱爱娣的表哥,原在苏北农村,后招工到了上海,钱爱娣的妈妈是俺姨妈,她们这房子卖给了我们。自从我母亲去世以后就再没有了和钱家的联系。”

女人接过话来说:“前几天我们都去上了班,回家之后看到门缝里塞进了一封信,是钱爱娣写的,她好像知道你早晚要来上海找儿子。”小姑娘跑到写字台旁拿过来一个信封,上面什么也没有写。

于毛子接过信连忙打开,里面有一张信纸和一张于小毛的照片。

照片是一张彩色放大的,是儿子于小毛黄黄的头发,红白的脸蛋,英俊漂亮还有一身的稚气。照片的背面歪歪扭扭写了一行小字:送给爸爸、奶奶的留念于小毛六岁照。

于毛子控制不住了情感,眼泪刷地一下涌了出来。他把照片紧紧地贴在了胸膛上。

小姑娘递过来一条温热的毛巾。于毛子擦净了眼泪,打开那折叠的信纸,上面没有写抬头。

我已有了一份很好的工作,一个体贴至微的爱人。于小毛上学了,住在他外婆家,孩子还小,我不想给幼小的心灵增添些负担,希望你能理解,也希望你不要去打扰他。等他长大了,一定会去看望你们,此照为证。

钱爱娣

于毛子留下给儿子做的桦皮笔筒和奇里付子的鱼标本,跌跌撞撞不知是怎么离开的红旗新村,眼泪凝固在眼珠上,就像得了白内障,眼前雾蒙蒙,白花花的一股瀑布从眼帘里飞泻而下。他回到了饭店,不吃不喝地躺了两天两夜。

他开始实施了第二套寻子的计划。他从县知青办的档案里查到了胖姑娘的家庭住址,钱爱娣肯定和她们有来往。只要找到她,她决不会像钱爱娣的表哥表嫂那样守口如瓶。她毕竟是俺于毛子的民兵,几年的朝夕相处结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于毛子相信,如果没有于小毛,钱爱娣也会出来相见的。

胖姑娘家住在上海化工学院宿舍,很好找。胖姑娘牵头,很快就把其他几位在桦皮屯插队的知青集合了起来。她们十分隆重地在上海华侨饭店盛情招待了她们的排长于毛子。

大家争先恐后地和于毛子拥抱,围着他照相拉家常,气氛十分的热烈,着实让于毛子感动了一把。

于毛子眼里含着激动的泪花说:“谢谢你们,大家没有忘记俺于毛子你们又都成了大上海的主人,还认桦皮屯大山里的穷亲戚”于毛子只觉得喉咙一热,一口热乎乎的东西堵住了嗓子眼,说不出话来。

“瞧你说的,我们大家经常在一起聚会,每次都回忆桦皮屯,那条大江和那条小河,更怀念你于毛子给大家的帮助。”

“是啊,我们几个接到电话,知道你于毛子来到了上海,大家高兴地都蹦了起来,虽然我们都已成家立业,但谁都不会忘记,一生都不会忘记在北大荒那一段有意义的生活”

胖姑娘说:“我们大家合计,一定要在上海最高级的饭店请我们的排长吃顿饭,我们六个人一个月的所有工资都加在了一起,才敢迈进这华侨饭店的大门,只是为了表达我们的情意和真诚”

胖姑娘接着说:“大家都知道你来上海不光是为了看看我们,你是想找钱爱娣,找你的儿子于小毛。今天这个聚会只缺少她们娘俩”

“钱爱娣已经两年没和我们大家联系了,谁也不知道她住的具体位置,以及工作单位,只听说找了一个不错的单位和一个不错的男人。连她妈妈家也都搬得无影无踪了,真对不起,我们确实是无能为力呀”

于毛子内心唯一的一点希望又一次破灭了,好在妈妈要一张孩子的照片要求已经达到了。这一次上海也就没算白来,知道了儿子的情况,知道了钱爱娣的处境和心情也就够了。

“不提她了,扫了咱们大家的兴致,来喝一杯当年友谊的酒吧”于毛子端杯一饮而尽。

大家兴致勃勃的就像回到了北大荒,回到了那段平等、自由、洁净的世界里。窗外黄浦江上轮船的笛声响过,又勾起大家的回忆,黑龙江上老毛子的推轮笛声和这里是一样的响亮,更比它传的遥远而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