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海东青击毙民兵排长,兴安岭血写惊世奇闻。他心里一颤,潜意识地把自己和这篇通讯联系在了一起。难道这和自己那一趟瑷珲之行有关郑仁急不可待地认真阅读起来。
郑仁震惊了,报纸没有点名地道出了事态的原由,一位省级领导要什么海东青的标本,瑷珲县的领导组织了这场捕杀,造成了一位瑷珲县临江乡桦皮屯民兵的惨死。文章批判了这一罪行,隐含了对省、县领导破坏野生动物保护的揭露,以及官场投桃报李、溜须拍马的不良行径。
“小崔”郑仁吼叫起来。
“省长”秘书小崔闻声跑进屋来。
“这是怎么回事,你看看,我们一趟边境之行,怎么会招惹得如此大祸,是谁向他们要海东青了,这里有没有你的掺合你说”
崔秘书从来就没有体验过这位平日里温和的省长发脾气,雷霆般的吼叫。他的脸憋得通红,知道是自己闯下了祸,但自己并没有让那个该死的县委书记李卫江打什么“海东青”,不过是一句暗示。现在决不能承认和这血案有关,连暗示也不能承认,他心里有了主意。
“省长,这怎么能和我们牵扯在一起呢您只不过给他们讲了一段历史故事,他们就断章取义,简直在破坏省领导的声誉。省长放心,我在这保证,这事和咱们没有一点关系。”
崔秘书心眼活分,这件事一旦省纪委知道插手查处就有了麻烦,不如先入为主。
“省长,我给你提个建议,这件事正在你的分管之内,我们应该主动派工作组下去,查清此事,给造肇事者以党纪处理。我自愿担任调查组的组长,抽调省林业厅纪委,林业公安局的几位同志,以省委、省政府的名誉,明天就赴瑷珲。待事态查清,您再和省委主要领导汇报,不知”
“好就这么办,一定要查出打着省长旗号的人,做出损坏百姓利益的那些人。到那以后,调查的情况随时向我报告”郑仁安排妥当,心里稍稍踏实了一些,但那些文件和报纸再也看不下去了。
李卫江如临大敌,他和谷有成躲进瑷珲宾馆的一号楼商量着对策。
谷有成自打于毛子死后,他就把命运全都寄托在李卫江的身上,只要李书记这杆大旗不倒,俺谷有成在瑷珲地面上仍然是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于家三条人命虽然不是他有意造成的,也不是直接的肇事者,可他谷有成脱不了干系,每桩惨案的起因总和他有牵连,用谷有成自己的话说,叫做好心没好报。于毛子的死算是到了头,只剩下一条命根于小毛了,于小毛早就脱离了这块是非之地,也无需他谷有成掌控
这回完了,谷有成看完龙江日报的报导之后,心里那股拼命往上爬,想当更大的官的政治奢望算是彻底地烟消云散了。连李卫江书记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到头来,还不把所有的罪名都推到他谷有成身上。如果能保住李书记的政治生命,他甘愿为其牺牲。还是那句话,只要李书记的那杆大旗不倒,谷有成自有出头之日,可以东山再起。
“书记,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这件事你就装作不知,与你毫无关系,我谷有成一个人担着,鹰是我让打的,任务是我布置的,枪是我请示打报告批的。我谷有成是军人,响当当的汉子,就是把刀架在脖子上也不会出卖书记,我不放心的倒是那位范天宝,那是一位摇头摆尾当汉奸的材料,这件事他清楚,连同那只黑鹰”
“没关系,范天宝虽然滑头滑脑,对我还算忠诚,再说了,他和王香香的事,那封悔改书还在我们手里,他不置于滑到那种程度吧。
“书记说得对,再说打海东青你虽然给他布置了任务,可于毛子的工作他并没有做下来。我找柳大师的事他全然不知,只是案发现场才见到了那只海东青,他只能推测是我谷有成做的工作,这倒好了,只要我不说是你书记给我交办的任务,他全知道也没有关系,到时候省工作组一来,我就一根筋了,扯不断,没有破绽,让他们处理我好了”
李卫江十分感动,有这样的部下,就是栽了跟头也不枉当了这么一回县太爷,手下拥护自己,关键时候站出来替领导挨刀子,谷有成这小子没白提拔他。
“那只海东青怎么办还在冰柜里冻着呢那可是物证呀”谷有成说。
“现在还有什么用了,派工作组下来,听说是郑仁省长亲自派的,而且要一查到底。海东青决不能让他们知道。桦皮屯的乡亲们作证,那鹰王已经给于家父子陪葬了,至于是谁掘坟盗墓那就天知地知了。好了,将海东青送到齐齐哈尔继续做成标本,总有一天,它会派上用场。”
谷有成按照李书记的吩咐准备去了。
瑷珲宾馆在初春的晨曦中别有情致,丁香冒出了嫩绿的叶子,花蕊把苞皮挤破,拼命地往外显露出粉红和洁白。江岸上的杨树展开枝丫,挂起一串串毛茸茸褐色的穗儿,在春风中抖动。不知名的花草精神抖擞青翠欲滴,伴着楼角背阴处的残留下发黑的污雪,静谧中让人感受到勃发的生机和鲜活的气息。八栋外观各异的参差错落的米黄色小楼无声地沉默着,掩盖着室内紧张、压抑的空气。
范天宝坐在一号楼“冬宫”餐厅的一角,看着对面一排铺着白色台布桌子后面的崔组长,和那穿着公安服的调查组的三位成员。心理的防线渐渐开始了松动,自己与海东青的案子毫无关系,给李书记死扛秘密弄个共守同盟的同案犯值得吗不如顺水推舟,将自己知道的全都报告给工作组,崔组长说立功有赏,这不也是一次政治机遇吗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如果李卫江这次受了处分,垮了名,自己在他手里的小辫子不也就没了把手,好不如来个落井下石,干脆再把那台电视机的事也揭发出来,说不定我范天宝会因祸得福。
范天宝又想到了王香香,他在城郊给她租了一间房,安排在武装部当了民兵器械仓库的保管员。她与他断了多年的线又重新接上了。香香很实际,总要有一个男人当靠山,县城人多,谁也不会注意到她,更不知道她的往事。这次李卫江书记要是栽了,谷有成也会随之完蛋,范天宝就可以无所顾虑的进入王香香的小家了。范天宝心里十分明白,只要有了权力,除了出人头地的外表风光之外,让他最动心的是,用权力可以得到他最心爱的二件宝贝,一个是钱,一个就是女人。
挺了四个小时的范天宝终于开口了,他讲了县委李书记派他去找桦皮屯于毛子打鹰的前后经过;讲了此事最终完成的是县委常委武装部长谷有成,惨案应该是他一手造成的。他还讲了当年于掌包之死和白二爷入狱。当然,在这些过程中,他都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还把自己扮演成李卫江的政治迫害对象。
范天宝在崔组长面前控诉了李书记、谷部长陷害自己和乡电话员的桃色事件,自己被逼无奈,写了两份检讨书,便成了他们手中的木偶。打海东青的事,李卫江红口白牙说的就是给郑仁省长的。范天宝的海口一开,有关无关的,添油加醋地神吹一通,让崔组长他们喜出望外,并当着范天宝和省城通了电话,向省长汇报了情况。
郑仁省长来了指示,接触谷有成,找出突破口,最后再动李卫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