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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21(1 / 2)

室内霎时风起,眨眼间消失了杀生丸的身影。

“杀”远青后面的话没来得及说出口,看着面前空空如也,无奈笑道:

“还嘴硬,既然笃定无情,这个反应又是为何”只是,这孩子说他不信命呐

她垂下眼,指尖沾了点水,在桌上画了一个“卓”字,食指点了点桌子,她轻呼一口气,笑了下一刻,化作青烟,也从室内消失了

曾经,她也不信命,一点也不信。

作者有话要说:

、倘若逢君

红花集没有红花,朗朗日下仍荒凉如一座鬼镇,也许曾经它也因此处遍地烂漫如绯的红花得名,但曾经只是曾经,就像很多事情都会变成曾经,人也好,花也好,曾经活过曾经死去。

但这天,红花集又开满了红花,开在雪地上,猩红到艳丽,艳丽到惨烈。今天的雪分外的冷,或许它自己也感受到这是今年它最后一次降在这片土地,这片它或许向往或许眷恋的土地。

每个人都想过自己会如何死去,卓东来也想过,那时的他以为,会死在某个仇人的刀下,或者是因为难以估测的伤病,但怎么也没想过会是如今这样的情景。

他最好的兄弟,站在他们最大的敌人身边,而他们的敌人都是他。这可真真滑稽,可是世上滑稽可笑的事情实在太多,他这实在算不上什么特殊的,所以没什么大不了的,卓东来垂下眼。

他手里拿着的是他费尽心思为司马超群寻的宝剑,青锋三尺,寒光乍泄,这是把很好的剑,就算他知道了这把剑凶煞的诅咒,也不能改变这一点。只是直到最后这把剑刺入他的心口,他才恍惚,剑是好剑,好剑却是要饮血的,也是要取人性命的,可惜这血是他的,连着命也是他的

司马超群走后,杀生丸也走了,日子寂寞孤清,再大的波澜他也像看着一出寡淡的戏。他捧高渐飞成为大镖局的新主人,看着他一身崭新的白袍,身姿挺拔眉眼锋锐,像极了少年的司马超群,可他毕竟不是司马超群。

他带着他收服因司马超群离去而躁动的势力,他像以前一样,用各种算计制服他的敌手,令他们呻吟,令他们战栗,他曾经喜欢这样,他享受敌人被折磨的模样,但现在,他忽然发现这一切寡然无味,他的生命早就寡然无味了,一个什么都没有了的人,谁能要求他体会生命的多种滋味

卓东来觉得很累,这种疲累感突如其来,却又像潮水一样,一波一波,一浪一浪,他的世界早已满是泥沼。他身边谁也没有了,空虚的似乎他发出一个声响,回音就铺天盖地袭来,这种感觉恐怖之极,每经历一秒也是折磨。可他毕竟是卓东来,顶着百孔千疮的命运,他也能笑的安然恣意。

剑锋刺入心口一寸七分,不长,却足够致命。

执剑的是小高,年轻的眼里满是惊讶,似乎他自己也不敢相信能刺中卓东来。

被宝剑刺入心口是什么滋味,卓东来现在体会到了,心脏被剑尖穿透,无力的震颤着,每颤一下,一股尖锐的疼痛就漫开

而比疼痛更甚的,是冰冷,比今天下的雪还要凉的温度,是剑锋渗入的煞气。对于疼痛,他一向习惯忍耐,只是寒冷他曾经以为他也已经习惯了,却没想到原来还没有

他吃力的抬起眼睑,看见跌在地上的司马超群,看他双目瞪如铜铃,里面载满了难以言喻的惊痛和难以置信他不知道他为何会有这样的表情,却没有力气再思考了他没有杀司马超群,也没有让人杀他,他说他是他的好朋友,说了就是一辈子,所以无论他怎么对他,他都不会变,只是这一辈子终于到头了

他唇角肌肉抽动着,他似乎想笑,最终笑意还是没有成型,他眼睁睁看着剑身上那滴泪痕消失,似乎是饮了他的血,心满意足的离去,他忽然想仰天大笑,用可以把心肺撕裂的笑声来一场宣泄。可他到底没有,他只是咳出一口血,温热猩红,在雪地上晕开

他是谁他生的莫名,死的荒唐,他是谁现在他终于知道了,只是人一直想知道的事情,知道了八成都会后悔,他以前一直明白,怎么如今竟糊涂了他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力量,或许这就是轮回,他出生时,这把剑沾上泪痕,他的死亡带走这滴泪痕,而这滴泪恰是生平唯一一滴,他人为他留的泪水,他那素未谋面的父亲。

卓东来这一辈子,无父无母,无亲无故,谁肯为他的死流一滴泪

少时,他为了活下去不择手段,为了变强在所不惜,成年后,他为了达成目的也可做出任何事。他一直都很成功,他这种人本来也该成功的,所以人们敬他、恨他、怕他,他死了,他们只会欢欣鼓舞,但卓东来向来不是善人,见不得别人欣喜欢乐的样子,尤其这份喜悦是建立在他的死亡的基础上,所以他向来活的小心谨慎,因为这条命除了自己,就再没人珍惜了

或许以前还有一个,但现在,就真真没有了

街上只有风和雪的声音,他感受不到任何人,只有这寂寞的天,这苍凉的地他站得笔直,缓缓呼出一口气,风卷起他散落的发丝,他眼神空茫,看着一个无人的方向

一个人曾以怎样的方式来到这世上,就该以怎样的方式离去,留给这片他或许眷恋或许憎恨的土地一片淋漓的血迹

杀生丸的速度极快,从大镖局到山间那间荒店,他走了九天,从那回到大镖局,他不过花了三刻钟。

紫气东来和他离开时没有什么不一样,或许是院子里的积雪又厚了一层,仆人清扫又吃力了几分,但杀生丸一点没空关心这些,他脑海中似乎有些纷乱的画面,耳边全是嘈杂的声响,他狠狠拽过院子里的仆役:

“卓东来呢”卓东来没在这,不在大镖局,不在这附近任何一个地方

“红红花集”

然后下人目瞪口呆的看着一个光团远去

红花集距长安百里,杀生丸到那只需要一盏茶的时间,但他现在将这时间强行缩短一半,他这辈子都没有尝试过比这更快的飞行速度了。

雪白宽大的长袖在风中猎猎作响,几乎要被呼啸的风撕裂,他面容冷峻如冰,像是完全没有感受到如刀的寒风割在脸上一样,红花集眨眼出现在眼前,他双目微眯,猛地朝那坠去。

这里或许已经是地狱,残破的灯滚入风雪里的巷口,寂静的街上横七竖八都是尸体,积雪染透鲜红,这早已成为地域

只是这些杀生丸都看不到,他在整个红花集唯一干净的一块场地落地,普一落地,他却像被人施法冻住。

卓东来脸上一凉,他好像听见雪花飘落的声音,那么静那么静已经模糊的视线不知什么时候印入一个白影,那是他藏在心底最深的,谁也不会透露的思念嘴角弯出他习惯的嘲讽的弧度,缓缓地,他收回视线

谁也不用看,谁也不用管,生命到了这时候,人才才是最自由的,他的双眼已经涣散,任由黑暗将他包裹,就算临死之前,他也拒绝被幻觉欺骗

杀生丸踉跄了两步上前

“东来”他唇瓣微颤,声音喑哑。他一手握住卓东来胸前宝剑的锋刃,下一刻,这柄令人胆寒的绝世凶器彻底湮灭于天地。

在场所有人无不倒抽一口冷气,下意识屏息不做声盯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白衣男人,浑身不敢有丝毫动弹,恐惧弥漫在每个人心间

卓东来恍惚有人在唤他,以一种他从未听过的温柔的语气,他似乎受了蛊惑,于是竟用尽全身所剩不多的力气瞪大眼,眼前却是一片无力的莽白。

他似乎困惑又似乎委屈的皱了皱眉,似乎不明白为何这样无能为力,这样无可奈何,这不算长的一辈子,他与人斗,与天斗,与命斗,明明没有半刻屈服可最终,还是无能为力

身子似乎陷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这样真实,这样虚幻,好像驱散了一直缠绕的冰冷

杀生丸拢着他渐渐寒凉的身子,耳边传来他一声沙哑细微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