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东来狠狠甩开珊瑚扯住自己衣摆的手，一时觉得自己有些失策，本来只是和杀生丸好好的讲话，没想到却惹来个麻烦。
珊瑚仍不放弃，固执的追着，眼眶有些发红，一个个死去的人在她眼前闪过，揪着她的心肺，扯烂她的肝肠。
“父亲、母亲、叔叔现在连琥珀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她声音微微哽咽起来，满眼的执拗，似乎一定要卓东来给个说法。
卓东来脸一黑，难道奈落死了她就把帐算到他头上了
杀生丸冷哼一声，周身杀气凌冽。
其余人有些不知所措，呆呆的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戈薇头皮有些发麻，她不要刚刚才和奈落打完又和杀生丸他们动手啊，看杀生丸刚刚解决奈落的那个样子，而且还有远青在，他们动手绝对是找死啊
对了，远青戈薇下意识满场寻找那个青色的身影，手上急急扯住珊瑚劝道：
“珊瑚，奈落已经死了，你的仇已经报了”她话还没说完，面前吹过一道轻风，她脸一僵，不自觉放开了手。
远青撩了撩自己的长发，幽幽叹息道：
“好了，像什么样子，居然这时候来动手。”说着，她握住珊瑚拉着卓东来的腕子，偏过头对她道：
“小姑娘，做人不能不讲理，你说是不”
珊瑚嘴唇颤抖，一脸固执。
远青冷笑一声，只听“咔”的一下，弥勒一脸着急扶住脸色煞白倒下的珊瑚，嘴里惊呼：
“珊瑚，你没事吧”
远青摇了摇头，眼神幽冷，笑道：
“坐井的蛙，和蓬蒿间蹦跶的野鸟，最喜欢干同一件事，就是拿自己的天空比量所有人的天空。”
卓东来冷冷看着倒在地上的珊瑚，一挥袖，阔步走开，神色清冷，喜怒莫辨。
“走吧，杀生丸，远青。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路，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何必跟他们废话”
杀生丸收回刀，扫了一眼面前的众人，没有说话，追着卓东来的步子走了，他宽大的袖袍灌满了风，发出低低的呼鸣，他的脚步利落沉稳，似乎一点也不把犬夜叉他们放在眼里。
犬夜叉嘁了一声，心里还是微微松了口气，他转过身查看珊瑚的情况，这次确实是她太莽撞了。
珊瑚一脸失神，面色惨青黯淡。
弥勒无奈叹息，却说不出话来，卓东来说得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是他们多置喙了
是夜，因为白日里下过的雪，整片天干净的近似通透。
月牙如镰，锋利冰冷，卓东来抬眼看了看，然后低下头又看了看杀生丸额上的新月，唇稍微挑，不由探手去碰。
杀生丸下意识要躲，但马上又忍住了，额头传来干燥温暖的触感，他抿了抿嘴，伸手抓住他的手，拿了下来，然后听卓东来染着笑意的声音道：
“以前有位很有名的诗人写了首诗，他说：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我比他幸运，无须登高便可触及星月，就算高声语，也不必思恐惊扰了天人。”
“你如果想摘月，我可以带你飞上去。”杀生丸一脸认真。
卓东来无奈笑笑，果然不该和杀生丸玩什么情趣，他道：
“免了，我不过是叶公好龙罢了，如果真到月亮上去，我怕又会觉得地上更诱人。”
“如果这样，那也很好。”
卓东来低笑一声，白日里吵吵闹闹过了，听邪见一副公鸭嗓子嚷了大半天的吹嘘拍马，他好笑之余又觉得有些烦躁。
此时夜色静谧的令人心安，他打发杀生丸坐好，自己舒服的靠进去，眯着眼吹着夜风，沉吟半晌他突然道：
“你知道我八岁第一次杀人。”
卓东来其实记得，他记性一向很好，因为他一向很清醒，一个向来清醒的人是不会轻易忘记事情的，何况是这样意义重大的事情。
杀生丸脸色一僵，却还是点点头。
卓东来幽幽叹了口气，道：
“你似乎知道很多事情。”
杀生丸沉默。
“远青也知道。”
杀生丸仍旧沉默着。沉默着，却没有否认，他不会欺骗卓东来，就算他不确定卓东来是不是也和他一样不会欺骗他，但他相信，卓东来绝不会对他不利，而如果他被他骗了，也只是因为自己还不够强。
“我有时候甚至会以为你们知道我每一件事，无论大小。”他抬眼看了一下杀生丸，沉默着，突然抓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左腿上，他眼神有些意味不明。
那是一种说不上开心还是不开心的眼神，那眼里的情绪把他一双偏灰的眸子染得深黑，黑的就像干了许久的老墨，滴入一滴清水，却还是粘稠醇厚。
他怔怔的看着那条腿，紧了紧杀生丸的手，声音带了一丝哑意：
“你很早就知道这条腿是有问题的”就算它现在已经完好，根本看不出曾经的残缺，卓东来继续道：
“甚至我这个人，也是有问题的。”
杀生丸抿了抿唇，顺着卓东来的腿线滑了下去，小腿的肌肉线条流畅优雅，裹在剪裁得体的裤子里，一切都很完美。
杀生丸的手似乎带着火，滑过的地方都像被烧起来一样，卓东来察觉自己每一丝肌肉都在颤抖，叫嚣着躲避，但他面色不变，也没有闪躲。
“你已经给了我很多了，多的有时候我甚至会感觉不真实。”卓东来微微仰起脖子，半闭着眼叹息道。
他曾经也想过如果，如果他没有残疾，如果他没有这样的过去，可后来在他长大以后就再也没有想过了。一个人一辈子，最缺少的就是如果，卓东来不喜欢做梦，梦越是美好，现实就越冷酷，他不信天不信命，想要的只会努力去争取，他连睡眠都吝啬，更何况做梦。
只是来这以后他有时还是会晃神，他会整夜整夜的睁着眼，就算什么也不想，偶尔睡了，睁开眼的第一时间也会下意识去感受那条跟了他几十年的绑腿，发现腿上空落落的，心一瞬间就也空的发慌。
可这他都没有表现出来，一个人习惯把所有情绪深藏在心里，所以才能在最危急的时刻也保持清醒冷静。只是时间久了，或许会连如何表达真实的感情也忘记
杀生丸环住卓东来，在他耳边低声道：
“不是你的问题，你很好。”
卓东来嗤笑一声，闭上眼，脑海里纷乱的画面不停闪过，他道：
“我后来想过，司马有我这个朋友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听他来这这么久第一次提起司马超群，杀生丸身子微微一僵，头微侧，他鬓间的发丝扫过面颊，他听他又道：
“我其实很卑鄙，我把司马打造成人人敬仰的大英雄，或许是因为我自己没办法成为英雄。”
卓东来闭着眼，眼睑微微颤动。
杀生丸拂过他的鬓角，没有说话。
“我觉得自己没办法站在高处，所以便需要另一个人帮我接受阳光一开始其实是你情我愿的，但或许没有人会愿意被另一个人干涉太多。”卓东来自嘲的笑笑，睁开眼认真对杀生丸道：
“如果有一天你觉得我干涉你太多，你一定要告诉我。”他会改，他会学着如何爱一个人
他曾经讽刺杀生丸不懂人类的感情，但其实他也不懂，他或许知道人心的弱点，知道人性的缺陷，也知道爱情的强大但也只是知道罢了，他曾以为自己知道什么是兄弟，但好像也只是他以为卓东来不懂，司马超群不说，或许司马超群心里是恨卓东来的，憎恨着，所以不择手段逃离着，任由卓东来困死原地徒劳挣扎
杀生丸定定的看着他，缓缓道：
“我不是司马超群。”
卓东来点点头，脸色平静：
“我曾经相信，就算没有司马超群我也一样可以活得好好的。事实上的确如此，但对于你，我却没有足够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