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半点乱像。
然后便看到一队人从船舱中行了出来,为首者正是叶畅。
叶畅仰头向这边看来,见安禄山按舷俯瞰,笑着拱手道:“见过安大夫。”
“叶司马大驾,还真难请啊。”安禄山哈哈大笑道:“长安一别,今日再见,我心甚慰。”
“见安大夫无恙,吾心亦是甚慰。”叶畅笑道:“安大夫召我相见,不知有何吩咐”
“不急,不急,在长安城中见着叶司马,我心中便有一见如故的感觉,今日咱们不急着谈正事,不妨先叙叙别情”
叶畅心里暗骂一声,与你这个安胖子死屁猪有什么别情好叙不过安禄山既是这般说,他也不欲显得自己很急迫的模样,当下笑道:“安大夫要叙叙别情,不知当如何叙法”
安禄山笑着没有开口,这时他旁边的高尚伸出半截身子,居高临下道:“听闻叶司马善诗,身边王昌龄号称诗家天子,岑参亦以诗闻名。今日安大夫与叶司马相会,正风云际会,请叶司马作诗一首,为安大夫贺”
听得高尚此语,王昌龄与岑参都是勃然大怒,在高尚话语中,将叶畅当成了安禄山身边的清客文人帮闲门客之流当日高尚在安市城中,便以口舌之利占据上风,当时叶畅没有与他计较,他今日还想如当时一般
不待王昌龄与岑参开口,张镐却笑着道:“叶司马挥戈北向,契丹迪烈汗溃不成军,叛将侯希逸授首建安,如此功业,当须贺之。听闻安大夫善胡旋舞,如今安大夫船如高台,正好作胡旋舞为叶司马贺”
王昌龄与岑参都是转怒为喜,高尚固然嘴尖舌利,可是张镐此时丝毫不逊色于他。高尚讥讽叶畅为清客文人,张镐便嘲笑安禄山为舞伎乐工。张镐的反击如此犀利,高尚当时愣了一下,只觉得今日张镐,似乎与当时全然不同。
安禄山听得这里,笑着道:“我为胡旋之舞,只舞与天子与贵妃观看,叶司马欲见,只怕要到长安皇宫之中才成。”
他言下不以为舞伎乐工为耻,反而觉得自己能在李隆基、杨玉环面前舞蹈,那是得天子信任重用。他这一说,原本高尚要反唇相讥的话就说不出来,直接咽了回去,憋闷得胸中气血翻涌,忍不住叹道:“安大夫,你怎么能这般说”
“安大夫如何说,自有他的道理,高尚,你勿太过无礼了”严庄在侧道。
高尚只能再度摇摇头,安禄山嘿嘿笑了笑,眯着眼睛看叶畅,看他如何应对。
叶畅却不会与他去争这个弄臣的位置,笑着道:“安大夫言之甚善如今别情已叙,安大夫何不转归正题”
“既然你迫不及待,那么某要问一声,侯希逸何罪,竟为你奸计所害”安禄山脸上笑容收敛不见,面沉似铁,目寒如星,瞪着叶畅,仿佛一头猛兽,正欲扑击噬人
“正是,侯希逸为安东都护府裨将,在边疆征战多年,颇有功劳,安大夫正欲举荐用之。叶司马,你擅自诛杀大将,莫非是视大唐律令如无物,视安大夫如无物,视大唐天子如无物”高尚觉得这又是一个机会,顿时跳出来再次叫道。
叶畅还没有答话,便听得安禄山那边船头响起哭声,一个少年,出现在船舷之侧,戟指指着叶畅,破口大骂道:“狗贼,你这无德无能的匹夫,杀我兄长,害我将士,夺我功勋,坏我边事叶畅,你这猪狗不如的畜牲”
叶畅没有说什么,向着南霁云使了个眼色,南霁云会意,猛然起手,扬手便是一箭。他手中执的是张弩,早就已经上好了弦,而且他人在船的另一端,众人的注意力全在叶畅身上,并没有注意到他。安禄山身边卫士注意到他的,也忙着去护卫安禄山,故此南霁云一松弩机,弦声凄厉,箭破空而出。
李怀玉正对着叶畅边哭边骂,听得声音响起时已经晚了,那箭自他颈脖子穿透而过,他的骂声嘎然而止,人在船上愣了一下。
当着安禄山的面,他原以为自己是很安全的,却不曾想,叶畅这边竟然毫不犹豫便将他射杀了
他身体前倾,从船舷上翻落,卟嗵一声掉入水中,然后那水面上便浮起了淡淡的血迹。
“大胆”
“放肆”
“该死”
随着李怀玉落水,安禄山船上大乱,十余张盾将安禄山等团团护住,而船舱里数十名甲士冲了出来,以弓箭对着叶畅的座船,只等安禄山一声令下,便欲来个猬射
安禄山心里也是又惊又怒,他瞪视着叶畅,眼中杀意盎然。
“聒噪之徒已去,现在可以与安大夫谈谈安市州了。”叶畅嘴角上扬,却是云淡风轻微笑自若。
“叶畅,你这是何意”叶畅的神情让安禄山船上的众人一时不知所措,过了会儿,高尚尖声喝问道。
“侯希逸敢来我虎口夺食,那是自寻死路,他全军尽墨,唯有表弟李怀玉脱身。我早欲诛此小贼,以震慑宵小,今日安大夫将其送来,我却之不恭,只好要了他的性命了。”叶畅平静地说道。
高尚还待说话,却觉得嗓子里紧紧的,声音都发涩,只发出了含糊不清的咕噜声,然后就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他心中除了震惊之外,还有恐惧。
叶畅言下之意很清楚,敢惹他,就算躲到安禄山身边去,他也要想法子取了性命。李怀玉被安禄山带到这里,原本是作为指证叶畅的苦主,结果却在叶畅一个眼色之下,便被射杀
这至少证明两点,一是叶畅明机善断,料到了李怀玉会出现,早早做出这样的安排;二是叶畅睚眦必报,这种脾气还胜过传闻,甚至比以跋扈著称的安禄山更跋扈
李怀玉得罪了叶畅不假,可他高尚难道没有得罪叶畅么无论是那日出使之时,还是方才舌辩之际,他对叶畅的羞辱,远在李怀玉之下。叶畅能使人射杀李怀玉,难道就不能射杀他高尚
安禄山眼中凶芒闪动,叶畅在这种情形下射杀李怀玉,将他胸中的怒火也掀了起来。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下令与叶畅决一死战,但他这个人虽是凶横蛮暴,却又有着狐狸的狡诈,叶畅敢如此肆无忌惮,岂会没有什么倚仗
强自镇定下,安禄山可以感觉到自己的手在发抖,旁边的严庄低声道:“安公,安大夫,制怒,制怒”
好一会儿,安禄山终于控制住自己,他冷声道:“叶畅,你想说什么,直接说吧。”
“五日之后,安大夫来取安市城。”叶畅道:“以此为安大夫贺”
安禄山皱眉道:“仅此”
“另有首绩一千,留与安大夫犒赏部下。”叶畅笑道:“以此谢安大夫将李怀玉这小贼送与我。”
“仅此”
“足矣,接下来是安大夫能给我什么了。”
安禄山还没有说话,旁边的严庄低声道:“安大夫,问他要什么”
“你觉得我们当收上他送来的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