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谁能拒绝这样的邀请,君不见,韦见素一个临时的宰相,都当得有滋有味
不过叶畅说的话却让他们吃惊了。
“国朝新变,杨国忠被处死已经是迫不得已,韦公为相以来,并无大过,人心思安,军情求稳,圣人看重,臣万分感激,却觉得此非其时也。”
“果然果然”李隆基苦笑了一下:“朕就一直没有看明白你过,你是一个异类,你之志,莫说将相,就是帝王,都不放在心上吧。”
叶畅没有回答,心中却是深以为然。
他有着超过此时一千二百余年的见识,自然知道,皇权终有衰弱之时,一时英武大帝,便如秦皇汉武本人一般,也不过是后代史书中短短的一段文字罢了。他们真正留下的,乃是他们的功绩。
若是他能做出青史留名的功绩,即使不是皇帝,那又怎么样正如他自己所言,华夏重道统,而道统乃利民,后世记得的永远是他,不会是他这个时代的皇帝。
“长安城中的宗室,安贼与逆子已经杀得差不多了吧”李隆基又道。
叶畅因为正在琢磨着李隆基方才的话,听得这一问,不自觉中应了一声:“是”
才说一个字,他就意识到,自己错了
他猛然抬眼,看向李隆基,却发觉李隆基一脸平静,仿佛只是说一件无足轻重的事情。
“非是朕无情自然,天家原本也就是无情,否则为何会出现那样的逆子。实在是朕逃出长安之际,便已经知道,这样的事情,在所难免。那个逆子,如何会让他的兄弟叔父们还在,只要有一兄弟还在,他的帝位便是名不正言不顺朕原本以为,永王跟朕出来之后,他行事会稍有所顾忌,毕竟杀不绝却不曾想,他比朕预料的还要丧心病狂那些可都是他的兄弟啊”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是真正说起来时,李隆基仍旧泪流满面,声音呜咽断续。叶畅虽是同情,却也有些觉得,这就是李隆基自作自受。若不是他早年猜忌前太子,后来又恋栈不去,哪里会出现这般情形
象李隆基这般少年便登基为帝者,三十年天子足以,何必要拖到那么久
“陛下,臣以为这未必是李亨所为,更象是安禄山之手段。”叶畅在李隆基稍稍平静之后道:“唯有安禄山,生性残暴,不敬天地性命,方会如此。臣料想如今长安城内,安贼与逆亨,未必是铁板一块。”
“你是说”
“安禄山狼子野心,陛下待之不能说不厚,但他尚且背叛。逆亨再厚遇他,又能到哪里去最初之时,安禄山要借逆亨之名,尚能容之,但若逆亨以为自己真能为治世天子大权独揽,便是二人反目之时。”
“有叶卿在,他二人唯有联手,方有可能胜过叶卿,只怕没有那么容易反目。”
“臣只有少数兵力,如今安禄山定然已控制潼关,不虑臣留在洛阳的两万余兵,而且史思明也会自北向南,与安禄山会合。安禄山又在京畿强征十万百姓禁军哗变杀死杨国忠这些事情,都能让安禄山膨胀。安禄山所赖谋主高尚严庄二人,高尚稍稳重,为臣埋伏炸死,严庄此人,生性急躁,野心勃勃,必唆使安禄山行不轨之事。”
李隆基听得这里,既是心痛,又是快意:“逆子引狼入室,也不知他到那时,是否后悔”
叶畅心中暗自吐槽,李亨固然是引狼入室,但将一只完全没有伤害能力的野犬养成一只凶残的恶狼的,可不就是陛下你么,你现在是否后悔
“若不是怕百姓遭难更深,臣都想让他们先自相残杀,看一场热闹的把戏。”叶畅说道;“只是百姓何辜,遭此兵祸臣意欲与安逆进行决战,一战定出胜负,早些结束这战乱,也早些奉陛下还京。”
“卿无兵,哥舒翰虽有兵,却不足以信任”李隆基叹了口气道。
“臣有兵。”叶畅道。
“什么”李隆基愣了愣:“兵自何来”
“臣可工场工人为兵,自然也可能募筑路工人为兵。”叶畅淡淡笑了:“就在这几日,臣大军将集至,先灭崔乾佑,再擒安禄山”
“筑路工人”李隆基愣了愣,然后讶然道:“你是说筑路工人”
“正是,这些年,臣一直忙着筑路,总共有筑路工人近三十万分散于各地,其中修陇右辙轨的约是十二万。”叶畅缓缓地说道:“这十二万人,乘辙轨列车,星夜急驰,赶往岐州与臣会合。”
“原来卿早有准备”
“臣从来不打没有准备的仗。”
叶畅一句话展示了极强的自信,李隆基却深以为然。
若是有人能飞腾于空中,俯视大唐陇右之地,便会看到,数以百计的辙轨列车,正在各自的辙轨上奔驰除了由叶畅亲自修主持设计和修建的主干道之外,大唐的权贵豪族们还各自想方设法,在关陇大地上修建了数以十计的辙轨支线。而叶畅在为这些权贵豪族们慷慨地提供技术支持的同时,也统一了辙轨的标准。在这些辙轨列车夜以继日地运送下,十万筑路工人迅速从各地方武库获取了武器,象是溪流汇聚成河一样,在陇州会合。
“既是如此,朕就直等你的好消息了”李隆基闻得此言,心中百感交集,勉强开口道。
“想来并不远,昨日臣向陛下借安元光等,便是为此。”叶畅道。
他昨天破坏了裴冕的阴谋之后,便奏禀李隆基,请拨安元光等年轻的禁军将领,李隆基自不会拒绝,不过李隆基只以为叶畅是派这些人去招募士卒,而把这些人打发出去之后,叶畅乘机可以用自己的亲信为禁军,方便对朝廷中枢的控制,现在看来,叶畅分明是将军权交还到朝廷手中
李隆基虽然比起此前要明智得多,但他多年皇帝的思维方式有些固化,因此还以为那些禁军将领会将他放在第一位,却不曾想,经过这么多事情之后,他在军中的威望已经极大降低,特别是马嵬坡之变,杨氏族灭,这些禁军将领或多或少都参与其间,岂有不担忧他事后清算者
在叶畅强力介入之后,陈玄礼明显护不住这些禁军将领了,甚至连陈玄礼自身,都要看叶畅眼色行事,这些禁军将领,当被抽调出来之后,绝大多数都私下向叶畅表达过忠诚之意。
“叶畅这贼,逃得倒是快”
崔乾佑骑在马上,看着连绵的辙轨,有些无奈地道。
他被叶畅的掷弹兵所吓,一路都只敢盯着叶畅,却不敢正面强攻,到了郿县发觉叶畅不再撤退,便远远与叶畅对峙。结果叶畅虚张声势,借着辙轨列车乘夜而走,一夜之间退出数十里,扔给他一个空空的营寨。而此时长安城中安禄山大军进发的消息也到了,崔乾佑心知自己也不可再敷衍,便是做样子也得做象些,当即一边急报安禄山说大捷,砍了些百姓脑袋充当战功,另一方面挥师西进,继续追击。
不过叶畅沿途将所有的辙轨列车都带走了,实在带不走的,也被一把火烧掉,故此崔乾佑只能看着辙轨,却没有办法利用这个来运自己的兵。
“他不逃如何,如今总算得到消息,他手中的手雷,最多还能供他再打两仗,得知安公征发长安青壮,他便应当知道,手雷唬不住人了莫说安公大军,就是我们,若真打起来,驱赶百姓去消耗他的手雷就是。”崔乾佑身边一将漫不在乎地说道。
他们有胆全力追袭,便是得了安禄山的启发,准备用百姓来消耗叶畅的火器。
“前面就是太和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