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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22(1 / 2)

下子变成不共戴天的仇敌,互相用兵器饮着对方的血。圣徒麾下的光辉之师忽然成了叛党、疯狂噬咬同类的野兽,这是一个令所有人都无法接受的事实。忠于教皇的各地守军起初是惊愕,不敢置信,然后在崩溃中开始了机械性的反抗,随着战况飞快地进展,逐渐转化成了愤怒与憎恨。

没有人投降。

尽管贝鲁恒用非常宽容的态度对待俘虏,凡是投降的立即可以得到自由之身,但没有一个人响应。阶位不一的将校们被押到圣徒面前处死,有的缄口不语,有的大骂,有的默默祈祷,有的高声念诵主父驱逐魔鬼的箴言,有的甚至面色呆滞,双眼无神,如同还沉浸在一场空洞梦境之中。

“我感觉是在做梦一样。”望着一具又一具尸体被剥去甲胄,堆到城墙下焚烧,普兰达说。

“或许真的是梦也说不定呢。”云缇亚笑笑。

“你说,如果有人十分坚定地相信一件事物,到死也不会变,可万一有一天,发现它只是一个梦,那他该怎么办是继续相信下去,哪怕自欺欺人也要相信下去,还是猛然醒悟,一边后悔,一边暴跳如雷,然后对那信念嗤之以鼻”

云缇亚的笑容黯淡了下去。“兼而有之吧。”他沉思片刻,“按理说时间长了,那个梦完全醒了,人们都会选择后者,不过实际上仍会有很多人宁愿一辈子活在梦中看上去似乎很傻,但他们未必不敢面对现实,只是缺少全盘推翻自己的过去的勇气。”

沉默。

“何况你这假设根本不成立,本来就是个伪命题呐。”

“为什么”

“你说那个人信仰非常坚定,到死都不能改变如果他选了后者,那不正表示他根本没有那么虔诚吗再说,他还没死,怎么就认为自己的信念是错误的呢”

普兰达很认真地看着云缇亚,忽然笑了起来。阳光折射在他半边脸庞上,灿烂夺目。

“是啊。”他说。

被火焰清洗干净的城堡在暮色中迎来了自易主后最尊贵的访客。在地图上,它有着一个又长又不起眼的名字,但当地人习惯把它叫做白松堡,因附近山丘上那些茂密成海的白果松而得名。它的规模自然远远不如教皇国的北门锁钥依森堡,和第四军的根据地、那座号称“不沉之月”的冬泉要塞比起来,更是犹如明珠旁边的小小沙砾。然而坚固的双层外堡与独特的凹字形城墙结构令它可以极大地发挥守军箭雨的威力,是易守难攻的优秀典范。为了夺得这座堡垒作为反攻战线上的重要据点,一向擅长于攻坚战的贝鲁恒也花费了好一番心思。

即便如此,部队还是在这里遭遇了倒戈以来最激烈的抵抗。显然圣廷已经得知叛乱的消息并迅速采取对策,开战前的例行喊话再也不能动摇人心。白松堡的守备指挥官,一位默默无名的中级将领,在这个弹丸之地展现出了惊人的才干与勇毅。借助地形上的优势,他让第六军的血天使旗在漫天乱箭下仆倒了三次,不过最终,神祇还是没有站在他这一边。

夜幕垂落。刚焚烧完阵亡同伴的庭院前,士兵们简单地升起了篝火。

从地窖中找到了守军留下的十来桶石榴酒,这个夜晚凉爽安宁,虽然自从举剑砍向自己同胞那一刻起,才过了短短五六天,却好像由夏跋涉到冬,漫漫长路,让人无比渴望歇息。

贝鲁恒本人滴酒不沾,但他并不禁止部下有节制地畅饮。尽管酒并不多,必须大量掺水才能保证每个士兵的需求,渐渐活跃起来的气氛却和以往每次战斗后休整之夜没什么区别。有人高声歌唱,有人用烤肉的油脂给自己的锁子甲润滑,云缇亚看见龚古尔坐在一群老兵油子中间挤眉弄眼地说些带颜色的笑话。他安静地挑了个人少的角落坐下,磨砺着一长一短两把漆黑的刀。

“在想哪个姑娘吗”那老头冷不丁地走过来,肘尖猛一戳云缇亚肩胛。

云缇亚白了他一眼。“想你的老相好呢。”

“哎哟。”龚古尔故作惊讶。云缇亚认定他是喝醉了,他们平日里很少交谈,龚古尔对向女人俯首称臣的茹丹男人从来没有好感。“我还以为你跟普兰达那黄毛小子一样,是个雏儿哪。”

云缇亚站起身。

“听说诸寂团以前有这样的规矩,团里的男孩子到了十三四岁,可以干那种事的时候,主事者就会为他找一个经验丰富的妓女,让他一夜之间长大成人。他们把这个作为对那男孩最后的教导和馈赠,叫做终礼。”不知从哪里捡来的路边传闻,老头阴魂不散地勾在云缇亚肩上,“怎样,还记得起第一次尝试的滋味么是不是格外地回味悠长,香醇醉人”

云缇亚对他捏出一个男孩般甜美的表情,用力甩开他的手,掉头就走。不远处的训练武场,士兵们围拥在一团欢呼着,那是他们在玩真刀实剑的搏杀游戏,参与者一对一地在狭窄平台上格斗,劣势一方可随时叫停,但要遭到众人的奚落,而胜利者将持续迎来车轮似的挑战,直到另一个人取代他,或是所有的对手都心服口服为止。那个临时用圆木搭成的场地上,云缇亚一眼就瞥到了阿玛刻,她只穿着一件生皮镶钉硬甲,使用北地人趁手的短柄战斧和小圆盾,浅栗色的直发编织成辫,随风舞动。没人能靠近她的身体,一个又一个高大强壮的男人仓惶败下阵来,在她面前,再精妙的招数都有如三岁小孩举着树枝扑打蝴蝶一般令人发笑。

“姐姐,”云缇亚装作没瞧见他们的狼狈模样,“不介意我试试吧”

人群爆发出笑声,有些军士吹起了口哨。很多人的确没见过与圣徒如影随形的书记官展露武技,当然更多的只是想看看这个不招人喜欢的茹丹人当众出丑。阿玛刻用斧刃指着地面,像往常那样眉梢飞扬地看着他,“你不是前阵子才伤得半死不活吗”她半开玩笑,“我可不想被称作只会捡现成便宜的人哦。”

“就是他了。”老人苍劲的声音说。

一只粗纹密布的大手重重拍了拍云缇亚肩膀,将他往台上一推。云缇亚回头只见龚古尔跨上战马,已经休整好的一批部队背起行囊,随他启程。马上的老骑士一面戴着锁链手套,一面还朝这边竖了下拇指。“想想你得到过的”他喊道,“天底下的好姑娘还有很多啊。”

他根本就没醉。云缇亚这才想起,掺了那么多水的一点薄酒,要放倒一个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了五六十年的大汉,是完全不可能的。

利斧挟着风声轮转开来,双刀斜斜交叉架住。脚下的滚木开始有些晃动,但这对猫一样矫捷的茹丹战士不足为道。在陡直的木台边沿踮稳脚尖,长刀捺起一个如同书写的漂亮弧度,云缇亚听见底下有人发出或许是他们生平第一次的低低啧叹。斧子被刀挡开,阿玛刻索性用左手的圆盾直撞过来,这招力道十足,却是相当通俗的打法,然而云缇亚自顾自地挥刀,一点也没有躲闪或回防的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