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也没人会因此辞官,至于可能会影响很多杰出的人才不愿为官,广成,这正是我想达成的效果”张素元重重地说道。
张素元再次把麾下的股肱大臣扔到九霄云外,抛入了五里雾中,辨不得东南西北。
没人问为什么,他们都看着张素元,等待着他们的大帅会给他们一个什么样的解释。
“千百年来,做官也就意味着荣华富贵,而要想荣华富贵,做官就是唯一的途径,但今后,在我们这里,做官不再意味着荣华富贵”
人人俱都面色凝重,在张素元眼中渐起的狂热光芒里,他们周身的热血也隐隐开始沸腾。
他们将追随大帅开启一个怎样的时代他们必将名垂千古
“如果我们能够成功,今后将只有两类人做官,一类是想经国济世、施展抱负的人,一类是想通过做官过上平稳、优渥生活的人。”
虽然心里还有这样那样的疑惑,但没人怀疑张素元做不到这一点,他们毫不怀疑,只要张素元活着一天,天下英雄就得束手,不管你是头上长角,还是可以倒拽九牛回,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趴着。
几人当中,数顾宗羲的疑虑最深,他担心张素元一旦离世,人亡政息可能来得更快更猛,因为压得越重,反弹的力道就会更大,若无新的绝代强者足以掌控天下,到时群魔乱舞的局面可能无法避免。
“大帅,我们偏居辽东,前后都有强敌,处境危殆,急需延揽四方人才来归,如果现在就将这些公诸于世,不仅会使可能来归的人才心生疑虑,同时还会令将来可能归附我们的各方势力转投他处。”郭广成提醒道。
“历朝历代,要想治理好国家都需要大量的人才。这些人才大致可分为两类,一类是领导者、主导者,他们指出并推动国家的发展方向,而另一类就是具体做事的人才。广成,可不可以这样说,具体做事的人才就是能够在困难的条件下把事情做好的人”张素元看着郭广成,问道。
“大帅,可以这样说。”郭广成答道。
“那么,具体地讲,广成,那些想要把事情做好的官员所要面对的困难主要是什么”张素元接着问道。
“人事的纷扰。”郭广成毫不迟疑地答道。
“不错,就是如此。”顿了顿,张素元看着众人继续说道:“如果我们能够设计出一套完整、缜密的体制,不仅可以使官员不敢徇私枉法,同时还能把人事的纷扰降到尽可能地的程度,甚至予以彻底根除,使之每一个为官者都清楚,只有认真做事才是他们正确的选择,也是唯一的选择,要是那样的话,治国还非得需要众多有绝大勇气和才华的杰出人才不可吗”
“大帅,倘然真能如此,那对为官者而言,认真勤勉的品性比之过人的才华要重要得多。”郭广成叹息着说道。
“就是如此,诸公,我们要做的就是治国何须大才人是最不可靠的,要想国家长治久安,就决不能指望儒家人人都成圣贤那套。冀望人人都成圣贤,以之教化世人则可,但若以之为立国之本则荒唐可笑。”
听到张素元“荒唐可笑”的四字断语,顾宗羲不觉地下头去,经过这些日子的思索,他已渐渐接受了张素元关于儒家的看法,他不得不承认张素元是对的。
“两千年来,这块生养我们的土地上发生过多少战乱又为什么会如此无他,根源在天下为一姓之私而已。天下既然为我一姓之私物,我当然可以为所欲为,不能受到任何节制,于是种种荒淫无耻、穷奢极欲之事必然层出不穷,如此,当万千蚁民不堪忍受,不得不廷而走险之时,既是天下易姓之时;天下为私物,如此好的东西又谁人不想拥有所以一旦机会来临,天下即变成英雄共逐之鹿,于是一旦江山定鼎,就又开始了下一次轮回,永无息止。”
除了顾宗羲,其余几位皆目瞪口呆,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不理众人的反应,张素元继续说道:“诸公,我们的使命就是打破这种轮回,而要想打破这种轮回,根本就在信制不信人今后我们建立各种制度的出发点就是以君尽为桀纣,以官尽为贪鄙。”
听了这话,几位面部僵住了的肌肉这才活泛了过来,虽然还是惊世骇俗,但他们接受这些还不困难。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然人人都对张素元有着近乎盲目的自信,但他们一时都还是觉得难以置信。如果大帅真能做到这一步,那什么三皇五帝、周公孔圣,统统都得靠边站,大帅就是千古第一圣人,就完全可以套用一句儒家颂扬孔圣的经典来形容大帅的功勋:天不生素元,万古如长夜。
见众人都不说话,张素元知道他们一时还接受不了,于是换了个话题说道:“至于这些举措会对将来可能归附我们的各方势力产生不利的影响,这确实是个问题,但与我们要实现的目标比起来,这些牺牲是必须的。战争的形态已经变了,今后土地和人口不再是决定战争胜负的决定性因素。照目前的形势看来,等到我们的十万儿郎尽成新军的那一天,席卷天下不过是弹指间事,所以这方面的顾虑可以暂且放下。”
“大帅所言极是”祖云寿当仁不让地说道。
对于这一点,没人有异议,因为就目前的形势来看,是决无可能出现可以与他们的新军相抗衡的军力。
离人方面,别说他们现在还根本不知道新军的威力,就是知道,就是他们想不顾一切疯狂地发展新军,离人也是有心无力,因为客观条件不允许,更因为离人已经没有了发展新军的时间。
帝国方面,倒是有心有力也有时间,但帝国还不如离人更有希望练出新军。昏聩的皇帝和败坏的吏治早已注定了帝国势必一事无成,绝练不出如他们这种新军。
离人军队虽号称八旗劲旅,个个骁勇善战,但这已是过去的皇历,将来八旗兵若与他们的新军对阵,或许那已不能叫作战争,而称之为屠杀一定更合适。八旗兵尚且如此,帝国军队自然更是麻绳穿豆腐根本提不起来,所以张素元说席卷天下不过弹指间事,决非是什么夸大之辞。
当最后谈到关于官员财产申报的问题时,翻看着郭广成拟定的官员财产申报细则,张素元说道:“广成,这份细则还需补上一条,就是为官者的儿子不论当不当官,只要分家另过也得申报财产,一并在监察范围内。这样一来,那些贪到钱而又没被发现的漏网之鱼这辈子也不大可能有什么机会用到这些钱。”
“大帅,要是这样一来,监察体系就将极为庞大,耗费的人力物力势必极为惊人,而且这样做也不见得一定有效。”郭广成质疑道。
“广成,你担心的不是没有道理,但所谓做贼者心虚,本是毫不相干的事,也会使心虚的贼心惊肉跳,所以能多设一道措施就多设一道,何况事情总要逐步完善,今后我们未必就不能找到万全之策。至于耗费,即便再多花十倍百倍,只要能根绝贪腐之祸,多少耗费都是值得的。”顿了顿,张素元决然说道。
见张素元有如此决心,众人也就不再说什么,三天后,张素元在内阁呈上来的文件上签了字,于是一进腊月,这些政令便公诸于世,正式颁行。
新的政令赶在年前公布,等于是送给了全体辽东百姓一分丰厚之极的大礼。
辽东百姓几乎家家都有子弟在军中,加之张素元下令凡是在宁远大捷中,以及其后阵亡的所有辽东将士,抚恤等同于今后阵亡的将士,于是两者加在一起,优待士兵的新政令也就意味着惠及了所有的辽东百姓。
虽然目前只是口惠,但没人怀疑他们将来会得不到大帅许诺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