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灭亡,他死也不能瞑目。
现场一片狼籍,大风的身体没有一块是完整的,连头都被炸得稀烂,神族的炸药很有特点,传统始终一致,虽然威力强大,但破坏范围相当集中。卫明在地上摸索着,他的手碰到了软软的烂肉和干凝了的血块,忍不住又要吐出来,但他咽了一口唾沫,强压了下去,继续在乱糟糟的碎片中来回拨拉,找到了他的手碰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用两根手指把它捡了起来,这就是他要找的东西,那枚古钱。
头部又是一阵刺痛,卫明挣扎着站起身来,离开屋角,向自己刚才坐倒的地方挪去。尽管这屋里的气味非常难闻,场景令人心碎,但此刻他不想出去。朦朦胧胧的,他意识到一个问题,现在,他不能出去,必须躲在这里。
因为,飞船里还有两个人,那就是大山和大树。
他并不是害怕他们会成为自己的敌人,而是担心另外一个问题,一个可怕的问题。
时间在慢慢地过去,他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就让这飞船在茫茫的宇宙空间中漫游它会飞到哪里去呢谁能知道,将来会怎么样
船舱里响起了声音,是那两个巨人不知为什么,卫明觉得听起来不太像。飞船的尾部火箭脱落后,摆脱了死星的纠缠,仍然继续向尾部喷射物质,重力保持着原来的水平。巨人的身体沉重,会压得扶梯发出轻微的响声,而这声音中却没有。难道,飞船里还会有什么别的人吗
这声音一路接近,竟然来到了杂物室的门边。卫明把身子往里面缩了缩,但知道这无济于事,他慢慢地站了起来,面向着门口,准备应付突如其来的变故。
门轻轻地响了,光芒顺着门缝流泄进来,一个东西探出了头,是一个手电筒,这是一种技术非常先进的手电筒,射出的不是一道光柱,而是一团柔和的光晕,照亮了整个房间,一切景物都无从遁形,随后,手电筒的主人出现了。望着眼前的人,卫明不知道该怎么办好。面前,出现了两个人,是两个小矮人。他们的头上,都戴着巨大的头盔,这使他们的头颅和身体显得更加不成比例。
“我们是神族派来的,你是什么人”一个小矮人很有礼貌地问,他的声音通过话筒传了出来,说的是巨人民族的语言,卫明听得很明白。
“我叫卫明,地球人,是安宁的朋友。”
“安宁在哪里”
“他死了。”
两个小矮人一愣,他们来到了屋角,看到了遍地血肉的景象。
“在这里”
“是的。”
“云在哪里你知道吗”
“她也死了。”卫明的头垂了下来,眼睛看着地面,他现在只想好好地睡一觉。
“请你跟我们走好吗我们的领袖想和你见面。”
“谁”
“罗亚。”
“是的,安宁临死前,告诉我去见他。”卫明说完这话,觉得有些错误,安宁临死前是一句话也没有说的,但此刻不知怎么,他想起来的都是安宁在下到尾舱去之前对他说的话:“你能答应我一个要求吗”
“如果我死了,你就替我活着。”
是的,我要替他活着,看到车轮族灭亡的那一天。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休息,卫明的身体比刚才好了许多,尽管仍然浑身酸痛,但起码可以用些力气,能够沿着扶梯爬上爬下了。他一言不发地跟在一个矮人后面,另一个矮人跟在他的后面,把他夹在中间,这有些监视的意思。但他并不介意,因为,两个矮人毕竟对他还并不熟悉,对他过于信任是愚蠢而不现实的。而且,这还可以理解成为一种保护,他现在身子仍然摇摇晃晃,矮人曾经扶他一把,但被他拒绝了,他要自己走过去。他们爬上一道扶梯,上面就是控制室,巨大的屏幕上,死星已经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光点,几乎看不见了,但飞船还在接近宇宙边缘的地方,漫无目标地疾驰着。
“请到这里来好吗”一个小矮人向他示意。卫明走了过去。令他吃惊的是,在这艘飞船上,竟有一道群星之门。
周围突然一片黑暗,在这片绝对的黑暗之中,响起了清晰的“咔嗒”一声。
当卫明醒来的时候,第一个感觉,是呼吸到周围那清新的芳香,空气是那样的新鲜,吸到肺里的感觉又爽快、又舒畅,把积压的滞气一扫而空。头也不疼了,身子还有些酸痛,但并无大碍。眼前出现了柔和的光,这是在什么地方呢床是那么的软,屋子是那样的静,空气的温度、湿度、压力都非常适宜,自己睡得好舒服啊
房间里的光线渐渐明亮,因为卫明的眼睛也渐渐地睁大了。他看清了周围的景物,这是一间浅蓝色调的房间,在靠近窗口的地方,种植着茂盛的绿色植物,映在人的眼里,显得生机盎然。透明的玻璃窗外,一泓碧蓝的池水,在微风中缓缓摇荡。池边几把造型别致的躺椅,才显示出这里与地球的不同之处,表现着独特的异星风情。
“你已经睡了二又四分之三天。”一个电子声音在他的头顶柔和地响着。“请用餐。”
随着声音,在他的床前,从地底下冒出了一个小小的金属台,金属台升到地面之后,很快就展开了,变成了一张圆圆的桌子,里面分出好几个格子,格子里盛着各种各样的食物,摆在了他的面前。
卫明饿极了,喉咙里好像要伸出一只手来,把能抓住的东西都塞到肚子里去。这里的主人如此好客,当然会给他准备适合消化的食物。管他呢,卫明把最近的一块叫不上名字的东西放到嘴里,味道好极了这里的主人不仅知道他能够消化什么,还很善于猜测他的口味,每种食物都味美可口,卫明吃得又香又甜,只一会儿功夫,就填饱了饥肠。他喝了几口水,觉得自己的精力又慢慢回到了身上。他站起身来,欣赏着窗外美丽的景色,深感生命的可贵,但与此同时,一股深深的痛楚又重重地刺中了他的心,生命如此美好,而勇敢、执着的安宁和云,还有天真、善良的银湖公主却永远也享受不到了,他们已经告别了这个人世,只剩下他,必须去迎接挑战。
在这个安逸的环境里,卫明知道自己可以暂时扔掉警惕,如果主人怀有敌意,在自己人事不省的时候,随便怎么做都可以。但当卫明解决了睡眠和吃饭的问题之后,就开始审视自己的处境。这个房间非常舒适,自己的身上很干净,看来,为了让他得到更好的休息,主人一定是在睡梦中给他开动了自动洗浴机,冲刷掉了他身体上经过艰难跋涉之后留下的污垢。现在,他身上穿着一套温暖、柔软的衣服,非常舒适,像运动服装,行动起来也很方便。他抖了抖身上的衣服,习惯性地伸手到怀中掏了一下,顿时浑身一凛,那枚和他朝夕相伴的古钱,还有安宁用性命夺来的另一枚古钱,全都不见了
“你休息好了吗罗亚请你见面。”还是那个柔和的电子声音。
罗亚,当然就是这里的主人。
卫明点了点头。门突然开了,一个小矮人出现在他的面前。
“请吧。”小矮人很有礼貌地说。
卫明跟着小矮人进入了隔壁的房间,这是一座宽敞的操作室,几个机器人在里面紧张地忙碌着。他们穿过这间屋子,来到了尽头的一个小门。
在门的后面,是一间更宽敞的大厅,大厅的中央,摆着一只巨大的箱子,箱子的几个面上,都有各式各样的按钮,还有大大小小的屏幕,看来,这是一架特殊的机器,大厅里再没有别的东西,四周巨大的穹顶和地面都是不透明的银色。而这些并不是卫明最关心的,现在,卫明的目光直视着大厅中央的一个人。这是一个满脸皱纹的小矮人,他身材瘦小,肢体枯干,本来和安宁等其他矮人一样,长着一双圆圆的眼睛,但他这双眼睛却半睁半闭,一直眯缝着,显得缺乏神采。看起来这人应该很老了,但他的动作却非常滑稽,因为,在客人面前,他坐没坐相、站没站相,很不庄重地骑在那座大箱子上,在地球人看起来,像一只顽皮的狒狒,正在进行自己喜爱的杂耍,与他的年龄极不相称。大厅里,还响着一种若有若无的音乐,当你不在意时,它仿佛响在非常遥远的地方,当你认真听时,清晰的乐句就立即传送到你的耳边。
带卫明来的小矮人送卫明进来后,就在这老人的暗示下,转身走了出去。现在,大厅里只剩下卫明和他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