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是几根鸡蛋,当作谢礼。于是当冰飖的身姿袅袅消失在阳光下的村道中时,几乎所有人都道:
“是张牧云的表妹呢真懂事,嘴甜津津的”
不期而至的冰飖在张家村中这一番摇摆招摇,眼波流盼,便似施了什么法术一般,全村只要遇到她的人,一听她村中北溪流水般甜脆柔和的话,再对上她洞庭秋波般明朗澄澈的眼睛,便全都对她张牧云“表妹”的身份深信不疑。她们现在心中只道:
“吓,张家这下来了个真表妹。真不知今后她们如何相处呢”
原来,这村中男女老少倒和别处关注家长里短的村民一样,在平淡的农耕生涯中记性特好,还牢记着当初某个清晨那张家小伢子扛着另一个“远房表妹”进村的情景。
且不说莫名其妙而来的冰飖忙着在村中招摇,再说张牧云。此时这位张家一家之长浑不知村中来了这个个远房表妹。他正躲在绿叶婆娑的黄瓜架下一边捉虫,一边纳凉。当那位不速之客到处扬言时,他还在对身边的女孩子说道:
“月婵,你慢点捉虫。”
“嗯”
“你这么快就捉完了,它们又生得慢,叫我们这下午的辰光怎么打发”
“噢好”
于是月婵也开始学着张牧云一片叶子一片叶子地翻来覆去反复翻看,动作也凭空变慢了许多。
闷热的夏日下午,果然显得格外沉闷漫长;阳光下瓜棚架黯淡的栅格影子,在地上几乎凝滞不动。过了一会儿月婵想起一事,便站起身来,回屋去拿扁担挑了两只水桶,到屋后北溪中担来两桶清水。她把一桶倒在厨房的水缸里,另一桶则放在院里榆树下,拿一只木瓢,一瓢一瓢地舀着水,往院中这片被晒得白晃晃的泥地上洒。
经过一段时间农家生活,月婵已知道,在这样的大夏天中如果白天不往地上泼水压一压热气,则傍晚在院中摆桌吃饭时,整个院子里便热气上腾,很久都不得凉快。
“哎呀”
月婵正洒着水,不小心有一次用力过大,“哗”一声大半瓢的水直奔张牧云而去,直把正蹲在瓜蔓下捉虫的少年浇得满头水花淋漓。吃得这亏,正闲得发慌的少年当然不依,赶紧跳起来冲到水桶边,用手撩水往那个往旁边躲闪的少女身上洒去。水花四溅中,月婵咯咯笑着满院躲避,不一会儿小衫便被淋湿,湿漉漉地紧贴在身上。
“别闹了”
张牧云正闹得欢,忽然那满院飞逃的月婵一下子就停了下来,娇躯紧紧地倚在那棵榆树干上,低低叫了一声“别闹了”之后,便羞了脸,再也不肯说话。
见她忽然停住,童心未泯的张牧云不免有些扫兴。他不知为何月婵妹子突然这么一本正经。停下手,张牧云刚要说话,却不防眼光扫到那倚树而立的少女身上霎那间,他刚到嘴边的话儿又咽了下去,只觉得口干舌燥、呼吸不畅
夏日轻薄的罗裙被水淋湿,紧紧地贴在身上;平日大多时候只觉得女孩儿脸蛋好看,这时却发现了青春勃发、无比惊人的玲珑曲线。惊为天人只在瞬间刹那,娇艳的夭桃灼灼其华得毫无兆端,现在的张牧云宛如一个在幽暗丛林中走了很久的小孩,却忽然在密丛的尽头看见一座金光灿灿的宫殿,当即他便犹如被雷电劈中,呆在当场,如痴如傻。
“妹子,你、你真好看”
到这时,虽然呼吸困难,胸口如有重压,说话绝不利索,但在这样惊人的美丽面前,张牧云还是觉得不称赞一声,简直对不住佛祖和三清。
“”
少年投过来的目光已如烈阳般炽烈,让身儿无所遁形;羞恐间正努力平息怦怦乱跳的心儿,却不料那少年竟打破了沉默。也曾肆无忌惮、目空一切的少女这时却觉得现在自己就像一只无助的小鹿,被猎人利箭瞄中,想要逃,却四肢发软,怎么也迈不开步
午后的空气火热而凝滞,院里院外的天地仿佛静止,院里的两人间却有一种暧昧不明的浪漫和绮丽,开始悄悄地蔓延
正当女孩儿的脸红得快赶上一匹红布,内心中正到了三分恼恨、七分欣喜之时,却冷不丁听院门外有人叫道:
“请问张牧云张哥哥住在这里吗”
犹如山鸟的脆鸣在石壁清潭上荡起了回音,不仅即开即谢了潭面几朵寒澈的水花,也惊飞旁边那只就快停在鲜花骨朵上的蜻蜓
第三卷忽闻异宝在仙山第二章 莺期燕约,瑶华适意蓬舍
“张哥哥”
突如其来的问询声,虽然声音好听,却显得十分陌生。站在榆树下的月婵和立在水桶旁的少年不约而同都愣了一下,便转脸一齐朝院门木扉看去。
夏日午后的农家院门并不须关闭,于是那门外风尘仆仆的烟媚少女就这般扑入二人的眼帘。且不管月婵见了如何评价,只张牧云一见那女孩儿容貌,便好像被一道从天而降的闪电劈中,霎时呆在当场
“妖精,妖精”
抄了几回经书,也算受了些佛法熏陶的少年,此时只觉得只有佛经中这两字才能形容院门前这女子的媚丽。因为看她脸庞,粉嫩俏靥的线条优美而柔畅,未施粉黛却在阳光下发着鲜洁的光;看她鬓鬟,柔顺的青丝大部分都被掩在蓝印花头巾下,却又有少许调皮地跳出,犹如三春的溪雾朦朦地浮在玉靥畔;再看她身形,一身的黄裳,衬之满村的绿树,媚气蓬勃,青春迸发,袅娜如神女,跳荡似妖灵,直让人错疑盯看她不仅亵渎神佛,还犯王法;尽管如此,却只想一看再看
于是,就在目不转睛的少年天人交战着是不是该把目光挪开时,那花中的妖精梦里的女神却似一只穿花而过的黄鹂,滴溜溜脆叫了声“哥哥”之后,从原地飞旋而起,一路飞花落蕊地扑向张牧云,一头就扎在他怀里
“哥哥,冰飖可找到你了”
“呃”
有女入怀,张牧云呆若木鸡,刚才一毫不拉地观看美貌大姑娘的机灵劲儿全失,软玉温香在抱时,他心里却只能反复想道:
“冰摇冰窖”
这样关键时刻,还得靠旁边镇定自若的少女出手只见那不知不觉已经柳眉倒竖的月婵几个箭步紧赶到近前,一伸手便把那只管赖在牧云怀中的少女拽出
“这姑娘,请庄重不知你为何叫我义兄哥哥”
与张牧云失魂落魄不同,月婵丝毫不受影响,只管眼角含愠地盘问这自称冰飖的不速之客。
“这位姐姐是”
让月婵没想到的是,这冰飖并不回答回答自己问题,却一脸天真地反问起她来。
“我”
面对冰飖的问题,月婵想回答,念起前情却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答话。
“她是我家义妹。”
这时还是回过神来的少年解围。经刚才月婵这番言行提醒,这时张牧云也觉得眼前少女有些唐突起来。于是他先把美色撇过一边,认真问起来人来:
“这位姑娘,请问你究竟是何人为何呼我哥哥”
“”
听张牧云问话,本来欢欣雀跃的少女却一时愣住,直怔了半晌,便带着哭音颤巍巍说道:
“哥哥你真地忘记冰飖了么”
“呃”
见这少女忽然一脸苦情,张牧云更是一头雾水;还没等他继续问,那少女却已是哭出声来
“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