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婵似嗔非嗔,也不知怒真怒假,只在那边小声责怪少年:
“初来杭州,我们应多打听打听本地风土人情,看看有没有什么贤人事迹。现在只管打听青楼女子故事,莫不是到了江南烟花之地,你也想去秦楼楚馆中玩耍”
“那哪能呢。”
听月婵这么一说,张牧云也意识到刚才自己对青楼风物也实在太热心,便讪讪一笑,赶紧正色说道:
“偌大杭州我人生地不熟,一个人都不认识,就是有那个心,也不得其路啊。”
“吃饭吃饭”
张牧云赶紧转移话题,教大家埋头吃饭,生怕再惹这个渐显刁蛮气象的小姑奶奶生气。
此后他们这桌专心用餐,平静下来。周围食客谈论的声音却渐渐又起,不管谈天说地,话题却大都还是在那位神秘不凡的花魁仙子李梦怜身上。
本来到此时,平安无事。谁料树欲静而风不止,正当袭梦轩的大堂中恢复正常之时,却忽然听得大门口有人脆生生地说道:
“请问张牧云张公子在此处么”
“呃”
大堂中顿时又静下来,众人朝门口看去,却是门口立着一位青衣小鬟,正站在门槛处朝内张望。看这丫鬟,约在豆蔻之年,生得明眸皓齿,机灵可人。不过即使她一身丫鬟打扮,那张粉脸上却是掩不住的傲气逼人。
“我便是。”
听有人叫出自己姓名,张牧云便应了一声。他站起来,望着门口说话之人,疑惑说道:
“这位小姐姐,你知道我的姓名哦”
忽然他好似恍然大悟,回头跟侍剑、画屏道:
“是你们洞庭门的人前来接应”
“不是。”
谁知道两个小侍女竟是一齐摇头,其中侍剑说道:
“我们洞庭门在杭州也没什么人。”
“这就怪了。”
张牧云回头再看时,发现那个青衣小鬟却已经奔到近前,满面欣喜地跟自己道:
“原来你就是张公子啊可劳得我家小姐好生挂念。”
“哇呀”
张牧云闻言猛然惊叫,却是脚面被月婵偷偷狠踩一下
“这个一定是你搞错了。”
张牧云满面严肃,义正辞严说道:
“我从不认识什么小姐。”
“你一定认识的”
见张牧云一口否决,这青衣小鬟却胸有成竹,笑靥如花道:
“我家小姐早知道你会这么说。”
“啊”
“她说了,即使张公子以前不认识,现在这会儿也该知道了。”
“哦那你家小姐是”
“我家小姐叫,李、梦、怜。”
此言一出,原本还有些嘈杂的大堂中顿时鸦雀无声
“哦原来是李什么李梦怜难道是那个花魁仙子”
张牧云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丫鬟。
“嘻嘻”
那丫鬟却不理他惊疑表情,只管拍手笑道:
“果然小姐没识错人张公子今日才到此地,就已经对她如此关注”
“你说什么”
“公子莫推耳聋”
青衣小鬟巧黠一笑,又往近前走了一步,探手从怀中掏出一封素笺,递与牧云道:
“这是我家小姐给您的请柬,万望公子今晚能移贵趾,去信中酒楼一叙。今晚花魁小姐已将那处包得整夜,只等公子前来。”
说完此言,青衣小鬟也不理少年愕然表情,只管莞然一笑,轻轻转身,根本不看其他人一眼,就此飘然而去。
“这这”
过得半晌,张牧云才想起拆开手中信笺。洁白的素笺上,点缀着桃花的水印印纹,闻一闻,又或是拿香草干花熏过,此时一展开,正是香风扑面。张牧云见如雪花笺上娟洁小楷写的是:
牧云:
十里湖山一叶舟,年华荏苒水东流。
闲歌白纻聊相和,欲采青萍不自由。
涉江风雨芙蓉老,远道深秋已倦游。
今夜酉时正一刻,妾候西湖楼外楼。
梦怜拜上
“这”
张牧云读完信笺,又看了一眼旁边月婵,发现她刚刚也抻头把信笺内容看完。瞅着月婵,他道:
“好诗这首诗作抒发了作者伤春悲秋、悲天悯人的高尚情操,充分体现了”
“哼”
正在分析诗歌中心思想和写作意义,不料月婵却哼了一声,小声说了句:
“什么高尚情操,就是、就是妓女想从良而已。”
说了这一句,月婵又看了看眼前英挺开朗的少年,忽然只觉得一阵莫名的悲伤袭来,鼻子竟是一酸,往日如此刚强泼辣的公主,当下竟是把碗一推,如寻常受委屈的小儿女一般扭身噔噔噔跑上楼去。
“月婵你这是干什么不吃完多浪费。”
就在袭梦轩一楼大堂所有人已经持续很久的惊奇和崇拜目光中,张牧云也追上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