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士坦丁堡。
失去了腓力掣肘的理查,这个时候也许正如曾经发生的那样,向着耶路撒冷开始他那充满冒险的进军,不过现在很多事情却有已经早与曾经的不同,这让伦格不禁对耶路撒冷未来的局势倍感关注。
车外很近的地方传来了一阵很响亮的声响,那是用整块牛皮做成的靴子踩在泥泞地上发出的那种粘糊糊的“扑哧扑哧”的声响。
脚步声在车门外停顿下来,随着一阵低语,一个近卫兵轻轻打开车门向里面的阿历克斯低声说了几句话。
并没有睡沉的伦格被吹进的冷风和低语声惊醒,他疲惫得睁开眼睛,看着正皱着双眉把半个脸庞对着车外说着什么的阿历克斯。
虽然声音断断续续,不过伦格还是能听出来,阿历克斯的口气似乎并不十分高兴。
“你难道就是为这个来的吗”阿历克斯尽量把车门的缝隙开得很小“难道你忘了自己的职责”
“可是大人,陛下也应该”
外面那人的声音同样十分熟悉,就在伦格逐渐清醒,要开口询问时,他听到阿历克斯压低了声音的申斥:“不论为了什么,这个时候陛下要先休息,而且我要提醒你,离那个女人远点。”
说着,阿历克斯向车外略微做了个手势,就关上了车门。
“发生了什么”伦格靠在车帮上看着自己的近卫军统帅,他很少见到阿历克斯这个样子,这让他觉得很奇怪“是丕平吗”
“请原谅吵醒您了陛下,”阿历克斯有些意外的看着伦格,他想让自己看起来并不十分在意刚才的事情,不过想到皇帝显然已经听到了一些,而自己又的确是有着其他的担心,他在犹豫了一下之后终于还是开口“刚才丕平对我说,那个里昂穷人派的女人要见您。”
“该死的里昂穷人派”,这是当初法尔哥尼第一次见到内娜时喊出的话,不过后来却成为了伦格身边那些亲信对她的称呼。
人们在平时会称呼她为“那个穷人派女人”,而在她让人们感到厌烦时,会在前面加上“该死的”这样的注解。
不过说起来虽然有时候并不讨人喜欢,可是内娜和她那些神出鬼没的穷人派兄弟们,却也的确引起了很大的轰动。
以另一位格里高利牧师为首的里昂穷人派的带动下,一些罗马农民正在乡村里为他们的土地而奋斗,他们在各自的特里布斯中与那些依旧试图占据他们土地的地主针锋相对,而他们的依靠则先是来自罗马皇帝亲口支持,然后则是来自罗马公法中的那些条款。
不过很多发生的事情,有时候也还是要通过内娜这个离皇帝最近的穷人派女人传达给皇帝,而为她传达这些消息的人,就是近卫军第一旗队长丕平。
“丕平和那个内娜看来很亲热,”伦格笑着说,当他看到阿历克斯不以为然的表情时,他伸手轻轻点了点自己的近卫军统帅的额头“不要这个样子,要知道那个女人也并不是很糟糕,而且这对于丕平来说也并不是坏事。”
“可是陛下,那个女人是个里昂穷人派,也许就如她自己说的,她并不是个该死的,不过我想丕平还是离她远些比较好,那女人似乎对您并不很尊重,如果是我就不会和她太接近。”
“所以她也不会找你替她传递消息,”伦格笑了笑,他知道阿历克斯是担心始终对自己抱着一丝敌意的内娜,会乘机做出不利自己的事情,不过这让他也觉得需要好好让阿历克斯放松下来“不要这个样子,你是我的宫廷总督,不是监察大臣,不要总是用那种戒备的眼神看着别人,我身边有一个赫克托尔已经够了。”
听到皇帝的话,阿历克斯脸上微微有些发红,不过在犹豫一阵后,他终于还是开口说出了真正担心的原因:“陛下,事实上我并不十分担心那个女人,我真正担心的是那位璇小姐。那女人显然是为她的女主人传信来的,不过我想这个时候最好还是小心一些,毕竟我们正在返回君士坦丁堡。”
伦格看着阿历克斯的脸沉默了一会,然后把头靠在车角里微微闭上了眼睛。
出乎人们意料,在色雷斯已经家喻户晓的丁璇,并没有跟随着丁家的人向上色雷斯旅行,和同时留下来要照顾皇帝的丁泓一起,以天气转冷要返回君士坦丁堡过冬的名义,丁涉把妹妹托付给了当时正在准备返回的皇帝。
虽然人人都知道这个理由未免太过好笑,不过人们还是煞有介事的接受了这个借口。于是丁家小姐和她的贴身女仆兼通译内娜,坐上马车成为了这支比来时要庞大得多的队伍中的一员,而且就因为那些加入进来的闲杂人等,原本认为会在深秋最后的一季秋雨到来之前返回君士坦丁堡的计划,却只能在连绵秋雨中落空了。
不过伦格知道阿历克斯小小的担忧,以前玛蒂娜那显得过于强硬,而且可以与历史上任何一位以嫉妒著称的皇后比肩的过去,让近卫军统帅不得不担心如果皇帝与丁璇之间过于肆无忌惮,可能会引起的皇后的难测的怒火。
毕竟经过几次难忘的经历之后,每当想起埃罗帕西娅时,近卫军士兵们心底里映出的并不是皇后那令人陶醉的容颜,而是可怕的希腊火。
至少阿历克斯难以保证,皇后因嫉妒而燃烧起来的怒火,会不会变成真正的火焰到处燃烧,一想到可能真的发生那种事,阿历克斯就好像已经看到了白化病人那双毫无表情死盯着自己的眼睛,或者是马克西米安那可能会透着失望的神情。
“当皇帝宫廷总督真不是个好差事。”
就在阿历克斯为自己这不知道被多少人垂涎的职责在心里抱怨时,外面那似乎永远停不下来的秋雨却终于变小,然后虽然天气依旧阴沉湿冷,可最终还是停了下来。
前面的近卫军正在和赶来修路的当地民众赶修桥梁,当伦格从马车上下来,双脚踩在泥泞中时,他弯下腰仔细看了看脚下几乎没掉靴面的烂泥,然后向两边看不到尽头的道路望去。
“罗马的道路。”伦格低声叹息着,他知道虽然自己下令用行省使用第一年的税赋尽快修建道路,但是这却的确不是一个很快就能见到成效的事情。
把税赋分配到行省的结果,曾经让财政大臣康尼努斯有些担心,他为那些行省得到了那么巨大的财政权力的后果感到不安,虽然他也知道的确如同皇帝所说,把财富完全集中在君士坦丁堡,形成一种彻底扭曲的富裕并不正常,可是他也担心因为行省会就此吸吮掉巨大财富,而变得难以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