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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世良也是这几天才得到的消息,与消息一起送来的,是朝中大佬,以及江南同道,还有士林名宿,以及各路正义之士的痛骂及斥责。

在这里面,说他玩忽职守、尸餐素位的,都是已经是客气的了;普遍都是骂他和奸佞沆瀣一气,同流合污的;比较激烈的那些就更是口不择言了,很多都是把骂谢宏的套路,直接套在了他的身上,让他也享受了一把圣驾跟前第一红人的待遇。

这些人的愤怒他也能理解,一直以来,他给朝中的奏报都是谢宏日日在府中作乐,在外倒行逆施的都是他手下之人,不足为虑。

结果,谢宏在辽东搞出来的动静堪称惊天动地,最后还搞到海外去了,连倭国的航线都给封锁了,这叫什么事儿啊天下士人如何能不怒

可是,这事儿能怨他吗他就差亲自去巡抚衙门蹲着盯梢了,谁能想到人家压根就没来辽阳啊

再说了,被抢的海商中,也有他陈家一份儿啊赔了钱财又损了名声,还被士林同道看不起

陈巡按心里这个苦就别提了,他算是体会到里外不是人的滋味了,如果非要一比,跟他差不多的悲情角色倒是也有,就是三国演义里面的那个蒋干了。

这位前辈也是在江东被人蔑视,以至耍得团团转,最后回到曹营,还帮忙江东杀了蔡瑁,最后给黄盖的反间计敲了边鼓属于被人打了脸,还叫好的那种,实是傻的无以复加,跟他陈某人正好有一拼。

读书人一般都爱只比管仲、乐毅,陈世良都被逼得自比蒋干了,由此足可见得他内心的有多痛苦。

唉苦不苦,想想辽东陈世良

嗯,多苦都得坚强的活下去,陈世良强打精神,派出了哨探无数,想去金州摸摸敌人的底,也好将功折罪。

他寻思着,谢宏既然不在,金州群龙无首,总得有些可趁之机吧

结果再一次令他失望了,派出去的哨探多半都是石沉大海,少数几个机灵的连复州都没过,眼睁睁看着同僚跳了火坑,发觉没人回来之后,他们也就开溜了。

陈世良骂都骂不出来了,只能自我安慰,有几个机灵的也好,总比全都杳无音信强

同时他也是胆寒。

他派出去的探子多半都是辽东本地人,按说混入辽南甚至金州一点压力都不会有,可谁想到竟然一个不剩的都被人给拿下了,这岂不就是说,金州如今已经是铁板一块了

而且,这个趋势还在扩散,到了眼下,探子们在辽南都已经举步维艰了,照着杨浩然对巡抚衙门俯首帖耳的架势,辽中甚至辽北还会远吗

陈世良举目四顾,却是茫然无助。

京城和江南的士人都是喊的响,可又有哪个人有勇气大吼一声,说他自己敢于到辽东来和瘟神贴身肉搏要是有,陈某人立刻退位让贤,哪怕是就此罢官也在所不惜。

辽东这地方实是龙潭虎穴啊一夜之间,几大重将全都投靠了谢宏,他这个巡按能够控制的,不过就是自己这个小小的衙门口。

现如今,衙门里那些本地吏员甚至军兵们看自己时,眼神都是闪烁不定,其中有没有探子,陈世良已经懒得去想了。

他很确定的是,如果巡抚衙门下了令,说绑了自己去,可以分几十亩荒地,没准儿当天晚上他就在巡抚衙门的大牢里了,嗯,或许是乱葬岗也说不定。

要不是不敢露怯,他甚至想跑到宁远,一走了之了,辽西好歹还是块净土,他慧眼识英才,祖大焕果然不愧将门之后,这么艰难的局势下,依然稳住了局势,也给辽东守住了最后一线希望。

不过,随着金州开海,辽西的意义也渐渐减退,甚至开始消失了。

怎么办这一日清晨,天气正好,可陈世良的心情却一片灰暗,例行的坐在衙门的大堂里长吁短叹。

这一坐就是两三个时辰,连过了午饭时间,而且天也开始变得阴沉起来,他都没有发觉,一直保持着最初的那个坐姿。

“老爷,出大事了,不好了,哦,不,是大好事,嗯,也不对”正这时,有人连滚带爬的跑了进来,说的话也是语无伦次。

陈世良大怒,指着那人怒喝道:“陈胜你这该死的奴才,连你也敢来消遣老爷我了我对付不了瘟神,难道还对付不了你”

“小的怎敢消遣老爷老爷,真的有大事,辽西祖参将就在外面候着,等着见您呢。”陈胜被吓得一个激灵,老爷邪火正盛,要是自己把火头引过来,那就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

“祖大焕来了辽西有大事”陈世良揪着胡须,惊疑不定的问道:“到底是什么事你一会儿说好事,一会儿说坏事的,赶快给老爷我说个明白”

辽西是他最后一点依仗,由不得他不紧张,在底层军户和将校间涌动的暗流,陈世良也知道一些,一旦是那里起了变乱

即便谢宏这个巡抚要担点责任,可以对方的圣眷,又岂能动得他分毫反倒是给了对方插手辽西,将其纳为囊中的机会。

“老爷,对您,对咱们陈家,对天下来说,可能是好事”陈胜向门外张望了一眼,压低了声音,煞有其事的说道:“可对祖参将,和辽东其他人来说,可能就不是好事了。”

“啪”

知道陈胜是自家的家生子,不会虚言误导,甚至背叛自己,听到这话,陈世良的心里一下被搞得痒痒起来,搧了对方一巴掌,他也是低声喝问道:“居然敢给老爷我卖关子陈胜你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小的该死,老爷,您听我说”那一巴掌不重,不是因为陈世良没力气,他根本就是佯怒,心情正在转好,陈胜从小就跟在他身边,哪有看不出来的道理他笑嘻嘻的说道:“辽西遭了冰雹,庄稼全都被打在地里了,颗粒无收啊”

“咝”陈世良被吓了一跳,这么大的灾荒,他来辽东这么久,还真是第一次听说,他迟疑道:“这是哪门子好事了要是在辽南还差不多,可辽西”

“老爷,您别急啊,您抬头看看这天”

“天”陈世良依言抬头,却见天空不知何时已经阴暗了下来,黑压压的云层正自西而来,黑云压城城欲摧,难道他心里闪过了一个让他无法置信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