黯淡,说话上气不接下气,脸膛变得灰暗而带点发青,与过去简直判若两人。郑东不禁浮起一股深深的怜悯之心,人的命运飘忽不定如若浮萍,如此禁不住风雨的吹打。过去他是出版社的总编辑,权倾一时,有如盛开的莲花清香四溢,莲叶田田婷婷如盖;如今他像是残荷败枝,任凭风雨的吹打,将苦熬岁月,走向人生的尽头。
他虽然置身于一个风景如画的环境也只是画饼充饥,填充着屈指可待的生命,因为他已失去了往日的辉煌,跌入了人生的低谷,支撑自己精神的支柱官场的权势已不复存在,他的精神也就崩溃。过去他在台上怎不知道身体有病呢,怎么一下了台就老病复发,就似熬干了油的灯呢此一时,彼一时也。
对于郑东他们的调查,任铭书先生自是十分地配合,除了自己的问题避而不谈,其他有问必答。而且十分详细。看来他对李一帆之流也是恨之入骨的,宇宙出版中心被李一帆搞得声名狼藉,欠债200万元,已被国务院新闻出版管理部门撤销。而上级还是手下留情的,为了出版社几十口子的饭碗,对字宙出版中心采取了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办法,让h省出版厅重新申报了一个名为“海豹出版社”的新名称,其他照旧。牺牲的也只有任铭书老先生一人啦。
“我是替罪羊呀当时出版社的运作体制是经社委会研究,报厅党组批准的,怎么出了事就叫我一个承担,这太不公平。虽然给了我一个副厅级待遇,但没有了实权,我早就是正教授嘛,这副厅级本来就是该享受的,有什么稀奇呢”任老先生长叹一声,似有许多委曲。
说完,叹完,他一阵剧烈的咳嗽,就咳出一口浓痰吐在旁边的小杯子中,仿佛吐了一口恶气,他那核桃似的老脸上竟挂上了两颗浑浊的泪珠。听完任铭书先生那黯然神伤的诉说。郑东心中一阵心酸,他倒不是同情这个行将就木之人,尚不知检讨自己过失的老政客,而是从中悟出许多发人深省的道理。
郑东让小李和小杨就涉案的有关情况做笔录。他踱出那空气浑浊的病房,一人坐在别墅前厅的藤椅中吸烟。望着落地长窗外灿烂的阳光和一派温謦如画的南国美景想着心思,远处沙滩上的逐浪嬉戏的男男女女,沿沙滩望去是无边无际的大海,一片浮光掠影,怪启人情思的。
任铭书也算是一个学有所成的资深学者,怎么一钻进了权力的怪圈就不能自拔了呢在权钱交易的漩涡里弄潮舞风了一番,
钱也赚了不少,利也得了许多,也可谓是功成名就了。一旦被逐出了权力圈,精神就衰老得这么快,可见这权力的滋味有如返老还童的灵丹妙药,这药很像是印度神油,只要一经涂抹就可青春焕发,
忘乎所以,欲望大增,难怪有人至死都抱着不放,不过服多了就有了依赖性,倒也像是吸毒那样有了瘾头呢。凡事有瘾就放不下,超过了极限就风魔了似的,也就是走火人魔了。就像气功本来可以强身健体的,一旦走火人魔就陷入了半疯狂状态,要他以平常之心过平常的生活恐怕难呢。这种权力失落感会使他敏感多愁而导致身体的全线崩溃。这癌症的不治,一半是由于站在权势的顶峰而不知节制欲望;一半又是由于跌入权力的峰谷又有了巨大的失落,
而至精神极度忧郁,直到全线崩溃。这种精神状态的巨大落差。就像先前在火炉前烤火,手舞足蹈,发了一身臭汗,猛然跌人冰窟窿中,手足无措,浑身发抖,这又哪有不病之理呢
看来,从官员到普通平民,对某些人来说中间没有一个权力和欲望的平衡期是不行的。听说3月份的省人大召开之际我省谭冠厅长也要退下呢,他一方面张罗着到处制造“老九不能走”的舆论,
想恋栈不去;一方面和魏铭利为崔牛牛策划如何蒙蔽省委、省政府个别领导把个假发行集团正式批下来,也是为了寻找一个权力和欲望的平衡期,为自己退下来留一个后路,其中隐藏的微言大义是不是和任铭书先生害的病有着相同的原因呢他为任铭书先生感到悲哀更为由此而发现了谭冠恋栈的秘密而感到一阵兴奋。这也是官场中某些人的可悲可鄙之处,一门心思地为自己谋私,为子孙谋利,却还要打着种种冠冕堂皇的旗号,这旗号光彩夺目得无可非议,而遮盖的现实却肮脏得使人咋舌,这也是中国的实际呢这任铭书捞的好处可不下几十万,却要以官身折抵罪身,他还感到冤枉,真正地不知天下有羞耻二字呢那谭冠为了儿子都在自己麾下。盘踞着油水与漏洞百出的发行部门捞的好处无法胜数,一个儿子白得一套豪宅,标准当在厅局级之上,说是承包中外历史演义
有功;一个买了私家小汽车到处窜,真正的是“位子、车子、房子、儿子、票子”五子登科呢在他盘踞的a省出版界又有谁去追究呢
任铭书把个出版社搞得污烟瘴气,他在台上社里同仁无可奈何,是上级部门在他造成全国影响后才把他撤了,而且还提了他一级,如此低声下气,政府权威又怎能体现。因此,本单位群众对一把手的监督问题。几乎是无法实行的,只有依靠上级领导的英明,这又不能不能不说是中国政治的悲剧。这堂堂大学者一头扎进了名利场,就失去了本性,而待名利地位一旦消失,这本性就有如沉人海底的灵魂就再也捞不上来了,他们也是“曾经官场难为民”了。长江之水流人波涛汹涌的大海就难以回归长江成为涓埃一滴了,他们只能牢牢地吸附在官本位的战舰上,走向坟墓。这也是一切追逐权势者的执着与坚定呢。
郑东望着远方天水茫茫的海平线,任思想的火花闪烁跳跃,直到小李拿着任铭书的笔录递给他,来请示他还有什么要问的。
小李低低地告诉他:“老头子还发火呢,说我们这些警察没有文化,把他当成罪犯来审,不肯签字,盖手印呢,说你是有文化的人,他要和你谈谈。”
郑东不耐烦地说:“别理睬这个老混蛋,我们不追究他的刑事责任算对他客气,告诉他不签字、不盖手印,就把他带到古都市,让他上法庭。”
郑东嘻笑着向小李眨巴了一下眼睛说:“那是吓唬吓唬他的,
这老不死的带回去是累赘,我过一会儿再进去和他谈谈。”
郑东吸完了烟,估计小李他们已经和老家伙谈完了正事,才慢悠悠地踱进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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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郑东笑嘻嘻地踱进病房,任铭书像是遇到救星般伸出枯瘦如柴禾棒似的手,指着小李、小杨说:
“老郑我们是老朋友了,你这两个部下,如此没有教养,对我又是哄吓诈骗,又是威胁利诱的,还扬言要把我捉拿去古都治罪呢
我是有缺点、错误,但还是享受副厅级待遇的正教授,士可杀不可辱,你们就把我杀死在床上吧,我反正也不久于人世了”话未说完。他又喘又咳,又是“扑笃”一口浓痰,从喉咙涌上口腔。那个农家小妹子慌忙递上痰杯,扶他坐好,帮他捶背,捏腰的,忙乱了一阵子,他才重又平静了下来。
他身旁那个小女人插话说:“郑大哥,我家老任经不起折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