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难道我们东方世家的女子竟然都要承受这样悲惨的命运吗”东方老夫人仰首向天,长长叹息,神色凄迷:“生女莫在皇家,嫁女莫嫁英雄嫁给英雄的女人太苦了太累了太悲哀了你们三个记住,之后东方世家的女儿,宁为百姓妇,莫作英雄妻我宁愿她们嫁给平凡的百姓人家,男耕女织,夫唱妇随,相扶到白头,平淡一生也不想让她们再经受这样的轰轰烈烈的爱情”
“因为这样的事若是真的陷入往往就是千万条人命的消逝,整个世家的覆灭最低,也是整个家族愁云惨雾,终生不可消除”
话虽这样说,但世间女子,又有哪一个不想嫁给顶天立地的英雄谁不希望自己的男人有盖世功绩,万众钦仰
一个平凡人和一位君无悔一般的英雄人物,放在一位女子面前让她选择,她会选择哪一个相信大多数至情至姓的好女子,都宁可跟着英雄痛苦一生,也不愿意选择一个平凡人白头到老
一个倾城倾国的盖世红颜,岂能甘心嫁给一个山民为妻宁可终生不嫁,孤老一生也不肯违心相从就如梅雪烟,若是不遇君莫邪,恐怕也就在多年之后,默默地在山林间逝去绝代芳华,孤独的化作一缕清风,而决不会随随便便找个人嫁了自古红颜多薄命,正是因为如此
厅内沉默了下来,也不知过了多久,老夫人终于颓然地挥挥手,用一种心死如灰的口气道:“你们三个带莫邪去见他母亲吧我我就不过去了”然后,她就沉默着,坐在椅子上,低着头,一动也不动了唯有在她垂着头的地下,一片水渍,越来越是扩大那是慈母的泪
众人静悄悄地退了出去,老妇人仍自一动不动,宛若木雕泥像一般。直到走出好远,君莫邪和梅雪烟依然能听见那大厅内,老夫人的眼泪滴答滴答的落在地面上的声音滴滴都如是出自心头子女的喜乐哀愁,永远牵挂在母亲的心中,母亲的心脏,永远在随着儿女的遭遇而抽动而抽痛纵然已经长大诚仁,纵然已经成家立业,纵然已经生儿育女,也是一样我们有多少人,曾经在无意中让自己的母亲伤心过愿天下的母亲,都不再伤心都不会伤心
眼前却是一个宁静的小院
这小院四周的围墙,远要比其他地方都高得多,也厚实得多,外面大雪盖地,满目苍茫,但这里,却是一片绿意融融甚至,连一片积雪也没有,干干净净;另还有七八棵梅花在迎寒绽放一走进来,就感觉到一阵暖意融融“看到了吧这院子里,十年以来,不管是下多么大的雪,只要进入了这院子就会融化”东方问情的声音绝不是夸耀,而是沉重:“当年,小妹卧床不起,沉睡不醒;母亲便耗尽家财,不惜一切代价的从大陆各处搜集暖玉,温玉,小块的,就埋在这院子里也不知道到底买了多少,又埋了多少,反正只要有,就埋下去只是短短半年,东方世家就已是囊空如洗但母亲却仍是不肯放弃,因为她知道,小妹喜欢那种百花绽放、满目葱翠的曰子说小妹在这样的环境中,能更快的好起来”
君莫邪吓了一跳;终于明白往昔显赫如东方世家,如今的曰子为何会如此的窘迫心中不由得巨浪滔天一般的翻滚起来,胸中似乎有一团烈火在燃烧,鼻腔也似乎被什么堵住了,心中酸涩的直欲流泪暖玉,温玉,那尽都是无价之宝只要手指头大小的一块,佩戴在身上,就可以在酷寒冬天单衣度过,全然不会有任何影响但东方世家花费天价买来的东西,却都埋在了这院子里为的,就是让在沉睡中毫无知觉的女儿睡得舒服一些虽然明知道她未必能感觉得到院子中间,乃是一座幽静的小楼,地面上一尘不染,周围空寂无声,走进这里,就像是走进了画中,走进了梦里两个白衣侍女无声无息的出现,向几个人行礼;东方问情一挥手,道:“不必多礼,这位是小姐家里的表少爷和少奶奶,前来探望小姐的,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都退下去吧。”
两个侍女同时身躯一震,抬起头来看着君莫邪,眼中闪出惊喜的神色,激动的眼泪突然转着圈掉落下来,呜咽着道:“小姐小姐的儿子终于来看她了但愿她能开心一些”泪眼朦胧的看了君莫邪一会,才依依的告退。
“这两个人,便是你母亲当年的贴身侍女你母亲回来之后,一直有她们两人在服侍,已经整整十年了”东方问情轻声说道。
君莫邪神情一整,感激的看着两女的背影,轻声道:“多谢”那两个侍女身子一颤,却没有回头,低着头迅速的走了出去,在她们经过的路面上,两行眼泪滴在地上东方问剑和东方问刀自从一踏进这院子,就轻手轻脚,连呼吸也不敢大声了,一向粗声大气的东方三爷,竟也如惟恐惊动了什么一般,一切行动都是那么的小心翼翼君莫邪游目四顾,却见小楼中摆设雅致,东西或者不多,却是无显半分空洞,更无一丝凌乱,每一处都收拾的干干净净,每一处的摆放,都是别具匠心这里住了一个沉睡十年的活死人,但此间的空气中却是连半丝异味也没有,而且,还隐隐弥漫着一层层淡雅的花香君莫邪心中感叹,连同梅雪烟尾随跟着东方问情轻手轻脚的扶着楼梯走了上去。东方问剑和东方问刀心情激动,不敢上去,怕是惊扰了小妹,就留在了楼下走到卧室前面,就感到一种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东方问情叹了口气,道:“最大最完整的那一块暖玉便是做成了小妹的床”
君莫邪心中一震
轻轻推开卧室的门,东方问情低沉的道:“小妹就在里面,这房子唉”说着,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君莫邪和梅雪烟抬头一看,不由得都是觉得心中轰然一震
两人知道,此间就是君莫邪母亲的卧房,可是游目四顾之下,除了发现在靠南面向阳的位置摆放着一张床之外,就再也看不出,这竟然是一间卧室
一个女子静静地仰躺在床上,身上轻轻覆盖着一层棉被;从这里却是看不清面容,但她睡的颇为安详在她的胸前,有一棵小小的,如同是翡翠雕刻一样的翠绿的小树,冉冉的放射着星星点点的荧光滋润着东方问心的身体,但,枝叶,已经有些枯萎卷曲的意思了四周的墙壁上,一幅幅的图像,整整齐齐的挂着,君莫邪只是扫了一眼,突然间心头狂震,接着就泪如雨下
君无悔
全是父亲君无悔的画像
穿着军装的君无悔,纵横沙场的君无悔,骑在马上迎风疾驰的君无悔,便装的君无悔,白衣佩剑的君无悔,微笑的君无悔,皱着眉头的君无悔,发怒的君无悔,深情款款的君无悔少年的君无悔,中年的君无悔每一幅画,尽都是笔法细腻,活灵活现,每一幅画像,都是栩栩如生,惟妙惟肖;任何一幅画,都像是用全部的心血浇灌而成,似乎是无数个君无悔,正在房中或站着,或坐着,或走来走去,在陪着自己心爱的人从这些画里,完全能够完整的看出、感受、甚至是经历君无悔那传奇的一生,甚至,是君无悔的姓格绝对绝对没有任何一点的遗漏之处每一幅画的眼睛,注视的方向,只有一处:就是那张小床,就是这小床上的人似乎看不够,永生永世都看不够似乎这一道道目光,穿破了幽冥,穿破了黄泉,执着的注视着这里,万世不移
“当初小妹回来的时候,还能动她强撑着身子,三天三夜不眠不休,一笔一笔的画出了这些画;任谁劝也不听,那段时间,她很疯狂神情却又很平静;每当画好一幅,她就痴痴地看一会,哭一会笑一会,然后选个地方挂起来,然后再接着画那时候都以为,她画够了,也就不画了哪想到,小妹她画完了最后一幅画之后,就仿佛是没有了任何一点力气,所有人都守在她身边,看着她,她的一双眼睛却谁也不看,只是空洞洞的看在虚空,然后她就这么空洞洞的睁着眼睛看着仿佛君无悔就站在那里直到”
东方问情的声音哽咽起来:“直到那天晚上,她突然说话了,所有人都大喜欲狂;但她说出了那几句诗之后,就慢慢的闭上了眼睛,从此之后再也没有睁开过到现在,已经十年整整十年”
君莫邪泪眼朦胧,模糊着看出去,只见在东方问心的头顶位置,悬挂着一幅字,这也是整个房间里,唯一没有挂画像的地方“今生无悔,生生无悔;君既无悔,妾亦无悔;问心何在
终归无悔;天地无悔,生死无悔”
床上之人,君无悔之妻,君莫邪之母东方问心安静的睡着,她的嘴角,还有几分恬静的温柔;似乎还有几分幸福的笑意,在她的睡梦中,想必君无悔这个她深爱的人,一直在陪着她,一直在看着她还在与她相对谈心,还在与她举案齐眉在梦里,白头偕老,有我,也有你。
问心何在,终归无悔无悔问心,问心无悔现实中虽然没有了,永久的失去了,但在梦里,可以一直到地老天荒,可以一直到天地的尽头所以虽然常睡不醒,但她却是很快乐也很幸福所以她不愿醒来,死也不愿醒来因为一旦醒来,就没有了失去一次就已经足够了,失而复得,已是莫大幸运,若是得而再失,情何以堪
所以她无论如何也不愿醒来心门紧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