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姑娘笑道:“宝儿少爷,你又在耍什么宝呢三娘正念着你,说怎么十来天没见着人了。你倒好,不来便罢,一来却在这里胡乱叫唤,小心三娘再不给你剥核桃吃了”
战楚抬头笑道:“好稀罕吗三娘不剥,姐姐你剥给我吃就是”
姑娘还没说话,别的姑娘便一起笑道:“哎呀,金莲,宝儿少爷厌了三娘,却是瞧上你了。”
金莲红了一张小脸,嗔道:“你们这些没皮没脸的,怎好开这些玩笑。宝儿少爷不是楼子里的客人,年纪又小,你们尽说这些没边没沿的话,也不怕污了他的耳朵。亏宝儿少爷还替你们写过曲子,真是一群没良心的再说了,我又如何能与三娘比有她一半儿,金莲便心满意足了。”她嘴里嗔怪着,心里却乐滋滋的。能与三娘相提并论,即便只是姐妹间的玩笑话,那也足够自豪一阵子。
三娘者,宁秋霜也。大炎东南声名最响亮的清倌儿,素有淡水河边金丝雀之称,一曲清音如梦如幻,轻灵飘逸,也不知让多少的名士魂牵梦萦。帝都最大的场水云轩,曾出万两重金请她转籍,却被她一口回绝。
宁秋霜给出的理由很简单,淡水城山美水清,民风纯善,只有在这里,她才能唱出最动听的曲子。
乍一听,这样的理由似乎很荒诞,战楚起初就是这么认为的。清倌而已,当自己是文艺工作者吗
在他看来,青楼之地,无论用什么样的贬义词去形容都不过分。烟花场所,眼见的都是金钱与肉体的交易,哪有情意可言。但是他很快就发现,自己的这种观念其实有失偏颇,究其原因,实在是因为前世里的记忆太过恶劣。
青楼之中,有清倌和红人之分。所谓清倌,卖艺不卖身,而红人则是卖身又卖艺。清倌之说,战楚早有所闻,前世里的小说中是有过记载的。但是,这样的清倌并不是真的卖艺不卖身,一副清泠泠的架子,不过是老鸨故意为之,待价而沽罢了。烟花之地,从来都是肮脏和险恶的,进了这里的女孩子,除了沉沦还是沉沦。卖与不卖,只是迟早,哪轮的着自己做主
可这一世的青楼倒有些奇妙,红人与清倌之间的区分是及其严格的。卖身的可以卖艺,但卖艺的却绝不卖身。一旦有清倌失了贞洁,必定会被赶出门去,连做红人的资格都没有。整个楼子也分为两个部分,比如怡红阁,后面的院子住的是红人,俗称红人院。临街的三层楼却是一个演艺场所和众多的精舍,住在这里的姑娘全是清倌。她们精通音律书画,通晓舞技棋艺。每到夜时,华灯透阁,她们便会在大堂里、小场中,尽情的展示自己的才艺。
最奇妙的是,这里的清倌全是自由之身。
进馆时,她们多是十来岁的丫头,签一纸五至八年的活约。比如宁秋霜,签的便是六年的一张契约。签约的这几年里,怡红阁更像是一家演艺公司,又或是经纪人。为属下的清倌聘请精通六艺的老师,安排训练的日程。等姑娘的技艺略有小成后,便会安排她们登场演出,并竭尽所能的包装宣传她们至于收入,当然是怡红阁得大头,清倌们只拿很小的一部分。
在战楚看来,这般的清倌,才真正配得上一个清字。
实际上,这些清倌已经等同于一个艺人。
当然,这些姑娘甘为清倌,动机也并不纯粹。除了一部分是因为家境贫寒的缘故,更多的人却是想在这里钓一个金龟婿。而实际上,绝大多数的清倌都能如愿以偿。她们不是红人,恰是百分百的黄花闺女,且自身的条件又属上乘,所谓色艺双全,做富户人家的侍妾,便成了她们最好的出路自然,清倌出嫁时,最大的获利者仍然是青楼的老板。
关于这一点,战楚倒是有些忿忿,替前世的男同胞们感到难过。一个场所,居然出产百分百的处女。而在另一个时空,那一座座象牙塔中,称得上原装正版的却只有恐龙。唉,这他妈上哪说理去呢
淡水城最有名的清倌便是宁秋霜。秋霜只是个艺名,她本姓宁,原名叫做三娘。进怡红阁时,按惯例要起艺名。时值秋天,秋霜落在怡红阁院内的树叶上,清凌凌的一片。老鸨又见她长的清淡,自有一股冷艳,灵机一动,便从此有了闻名天下的宁秋霜。但是在怡红阁内,姐妹们还是习惯叫她三娘。
战小宝同学溜青楼,便是因为宁秋霜。严格的说,是因为宁秋霜的歌声
战楚第一次听见宁秋霜的歌声时,恍惚间,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前世。醒过神后,竟是不由自主的顺着歌声溜进了怡红阁。他想要看一看,究竟是谁,引起了自己对前世的回忆。这歌声,实在像极了前世的那个女歌手,轻灵而空旷,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韵味。袅袅的歌声中,还有一丝淡淡的忧伤始终萦绕,挥之不去
等见到宁秋霜后,他这才发现,歌声像也就罢了,这相貌竟也有着惊人的相似。
不过宁秋霜更丰腴一些,虽然同样的冷艳,但眼眸深处却自有一股温柔。几乎是一瞬间,战楚便喜欢上这位女子。当然,这种喜欢更多的来自与前世的记忆和一个孩子对美好事物的天生向往,与其他的无关
战小宝同学在怡红阁前胡闹,引来楼上一片莺莺燕燕的笑声。
直到宁秋霜走出了怡红阁,女孩们才吐着舌头纷纷关了窗户。
宁秋霜身材高挑,一袭水绿色的长裙,袅袅婷婷的走来时,就像是风中摇曳的一朵花儿。
她轻蹙秀眉,看着战楚。小胖子也不示弱,脸上带着一丝讨好,很纯真的看着她。
看了一会儿,她终是敌不过小胖子忽闪闪一对无辜的大眼睛,叹了口气,蹲下身替他整理起衣襟。
她嘴里轻轻埋怨道:“一天到晚就知道胡闹幸亏你还小,再大一点的话,岂不是毁了我的清白”
战楚笑嘻嘻道:“放心好了,不会有那一天的。等我再大个两三岁,若还敢这么胡闹,肯定被你的那些护花使者打的连我妈妈都不认得”
宁秋霜嗔道:“这世上还有你不敢的事情吗”她微微凝眉,又惊讶道:“呀,小宝,你好像又长胖了。瞧这衣衫,扭在身上,都没了正形。”
战楚委屈的叫道:“哪里是我长胖了,分明是衣服长瘦了,不关我的事。”
宁秋霜扑哧笑出声来,拧着战楚的小胖脸,笑道:“没皮没脸的,衣服也会长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