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远比你们更经不起折腾呢
回头望了几眼仿佛行尸走肉一般踯躅前进的部下们,佩里提督忍不住伸手按了按发疼的太阳穴,在心中如此自嘲着,以驱走脑海中越来越强烈的睡魔。
事实上,如果不是被逼到万不得已的地步,他老人家也不喜欢像这般挑战体能极限。
但在听说北面比睿山方面的领军人物,居然是那位素有疯狗之称的安国寺长卿大僧都之后,佩里提督就隐约感到这事情要不妙了,而且还很可能是拖得越久、麻烦就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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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比睿山的这位安国寺大僧都,法号长卿,乃是当今仁孝年间最有名的大恶僧之一。原本乃是一介放高利贷的缺德商人,常有逼死人命之举,在业界以心狠手黑而著称。后来继承其叔父的安国寺住持之位,继而又贿赂收买朝臣权贵,谋得大僧都之职,更是借着寺院特权胡作非为,把佛门清净地闹得乌烟瘴气。
这位安国寺长卿大僧都身材胖大,平日里慈眉善目,一副得道高僧模样,生性却是极为好色贪财,自上任以来,先后假收数百女弟子群聚y乐,又驱使僧兵强占民田,并私设关卡大收买路钱,甚至派遣僧兵扮作盗匪,暗中劫掠过路商旅,绑票越货,结果数年间便积财巨万,豪富一方。
今年初春,幕府发兵十五万讨伐长州叛乱,军费开支浩大,京畿之地又闹饥荒,实在无力赈济灾民,于是京都奉行所便派使者持书上安国寺募捐,请安国寺长卿大僧都拿出个一两万贯,充作粮款赈灾。
本来这点钱对于安国寺来讲,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偏生这位大和尚生性吝啬,全无一丝慈悲心肠,居然对赈济之事一毛不拔,坚决不允,胡说什么:“这天下只有俗人给庙里送香火钱的,岂有官府化缘到庙里的怪事若要和尚交出寺中财宝,除非如来佛祖显圣,与洒家放对赢了”
临到末了,甚至还把京都奉行所派去的使节乱棒打出,让一众僧兵推下山门,跌了个头破血流。
幕府奉行官闻讯大怒,立即发兵两千讨伐安国寺,不想安国寺方面居然亦点集精壮僧众,凑齐八百兵马,各执薙刀禅杖、弓箭火枪,也没有笼寺自守,而是气势汹汹地下山迎击敌阵
第三卷 寒风中的战火 一百零二、名将一去不复返下
一百零二、名将一去不复返下
一百零二、名将一去不复返下
按常理来说,足足两千名正规的幕府官军,于毫无险要的旷野之上,列阵迎击八百名仓促纠集的寺院僧众,怎么看都没有会输掉的道理。
问题在于,这世界上就是有那么多的事情,与道理之间完全是绝缘体。
江户幕府的旗本武士安享太平数百年,早已是完全不习战事。其中那些常住在京都的家伙,更是整日以参禅礼佛、附庸风雅为荣,和公卿一样轻贱鄙视弓马之术,结果搞到越是正规军就越没有战斗力。
临到此番仓促出阵,京都武士居然一个个畏缩不前,百般求免,纷纷花钱雇佣市井流氓,甚至强拉患病乞丐凑数,搭配征发的农兵也是以老弱病残居多兵员素质既然这般糟糕,配发的刀枪兵刃自然同样是锈蚀不堪,火枪火炮之类的西洋火器更是一件也无。
而且,在出征的时候,整个讨伐军从上到下都没想过会真正爆发什么恶战,一心只打着幕府葵纹军旗一到,无赖贼秃立刻自缚就擒,金银财宝双手奉上的如意算盘
而安国寺长卿大僧都原本乃是放高利贷的出身,寺内僧兵其实有一大半都是他的打手,装备自然不坏,这些年又是整日里忙着欺压良善、追帐抄家、拷逼债户,乃至于假扮盗贼攻打豪族宅院,劫掠过路商旅,大干谋财害命的勾当,在接连不断的小规模高烈度流血冲突之中,很是锻炼出了一身凶悍本事
于是,这些不知从哪个旮旯里拼凑出来的幕府军,跟安国寺的护山僧兵才一接战,就仿佛羔羊遇见了饿狼一般,先是如砍瓜切菜一般被杀翻几十人,接着便是纷纷哀嚎着一哄而散,逃了个无影无踪。安国寺长卿大僧都趁胜追杀数十里,又在京都街道上提着人头耀武扬威了大半天,吓得幕府奉行官扮作乞丐连夜出逃,这才心满意足地收兵回寺,而京都奉行所的摊派募捐之事,自然也就没了下文于是当月就有两万多难民在京都饿死,腐烂的尸体无人处置,层层堆积于河川之中,把流水都给堵塞了
当然,与京都兵变之后在近畿发生的人间惨剧相比,这点死亡数字也就只是九牛一毛而已。
安国寺长卿大僧都由此一战成名,被比睿山佛教界誉为“金刚转世”。
因为这年头世道大乱、战火蔓延,而比睿山佛寺僧侣又安享富贵多年,大多文弱不堪,十分畏惧兵祸,又不能不设法筹划防备。于是,最能打的安国寺长卿大僧都就趁机脱颖而出,真正地把自己的大僧都虚衔变成了实职,开始以最高僧官的身份,统领比睿山佛寺的一切军政事务。
忌讳杀生、讲究仁爱的佛教徒,居然要在寺院僧侣的领导下,组织军队割据自立,本身就已经显得很荒谬了。还要让这样一个贪婪好杀、人品卑劣、铁石心肠的著名恶僧来当最高领袖只怕是不管佛祖释迦牟尼陛下的脸皮再怎么厚实,也要羞愧得有些脸红了吧
以此推论,当初的安国寺长卿大僧都手里只有八百僧兵,还是把全寺的火工头陀、俗家弟子、小沙弥,甚至寺下佃农之类也统统算上了,都有胆量为了一两万贯钱的事情,正面硬撼幕府讨伐军,实在是一副火爆脾气;如今他麾下纠集了五千装备精良的光头壮汉,争夺的东西又是皇位这种至高无上的存在,万一事情闹大了,弄不好连做出血洗奈良古城、杀掉法皇的疯狂举动都有可能
如果事情当真发展到了这等地步,导致刚刚有点团结迹象的东瀛佛教势力彻底陷入分崩离析,那么占据京都的朝廷上下,自然是弹冠相庆,而坐困大阪的幕府残部,却要继续在绝望与无奈中挣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