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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他仍是受了伤,尽管伤势并不重,但脸色却很是苍白。

也许,更重的伤势是他的心灵、意志所承受的打击他的神情很是萧索。

当晏聪发现景睢的尸体时,着实吃了一惊,心中不由有些感怀景睢曾当着苍黍的面声称只要自己还活着,就决不允许六道门任何人对自己有报复的举措对于今天的晏聪来说,他当然不会害怕来自六道门的任何报复,其修为足以应付六道门以及苍黍以任何方式的攻击。但对景睢这一六道门辈分最高的前辈的关照,晏聪仍是心存感激的。

他目光直视大劫主,沉声道:“我晏聪如今虽然未被视为六道门的弟子,但景睢前辈德高望重,我很敬重他,你视人命如草芥,必须付出代价”

大劫主狂笑一声,道:“是这老家伙不自量力,所有自不量力的人,都应该死包括你在内你能侥幸在我手中留下一条性命,本应知足了,又何苦来自寻死路”

晏聪并不动怒以他如今的心境修为,仅凭大劫主的一番话,岂能对他有什么影响他淡淡地道:“可惜我晏聪偏偏是一个不识时务的人,我已杀了你的鬼将,接下来,就是取你性命”

大劫主双目精光暴射如电,杀机凛冽若刀。

晏聪没有因他的话语而动怒,反倒是他被晏聪的话所激怒了。

鬼将没能与他会合,并且此后也一直没有了鬼将及其手下鬼卒的消息,这已经让大劫主感到他们很可能已凶多吉少,没想到原来是晏聪杀了鬼将。

对大劫主来说,这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因为当时晏聪承受了他的重击之后,可以说已经是奄奄一息,能够保全性命已是奇迹,又如何能够击败修为绝对不低的鬼将

但此时晏聪所显示的修为却又证明这种可能确实存在。当时,大劫主也的确已预感到鬼将可能会遭到危险,但对天瑞甲的渴盼以及对鬼将有足够的信心使他没有及时支援鬼将,结果他既未得到天瑞甲,又折损了鬼将,大劫主心头懊恼无比。损失了鬼将之后,他才知道鬼将的重要性。对于大劫主来说,乐土是陌生的,所以他虽然全力追踪灵族羽老,但最终仍是被羽老成功地摆脱了。而鬼将却与他不同,鬼将潜入乐土已有很多年了,对乐土的熟悉程度决不在任何乐土人之下,尤其对玄天武帝庙周围一带的情况,更是没有几人能比鬼将更熟悉。如果鬼将没有被杀,大劫主相信羽老很可能就无法逃脱他的追踪。

正因为想到这些,大劫主对失去了鬼将才显得格外痛心。

如果说对地司危、萧九歌还没有什么仇恨的话,那么对晏聪,大劫主则是有着刻骨之恨了。

而地司危、萧九歌听了晏聪与大劫主的那番对话后,吃惊不小。对于萧九歌来说,他当然知道晏聪曾经是六道门的弟子,因为他的女儿就是嫁给了苍封神的儿子,而苍封神的死与晏聪不无关系。在萧九歌看来,不久前还只是六道门普通弟子的晏聪,就算天赋再如何高人一等,也决不会拥有如此卓傲之气度。

地司危的吃惊则是因为他也已听说了苍封神的死亡,以及苍封神之死所牵涉的诸多人物,尤其是灵使介入此事,不能不引起他的关注。守护乐土的安宁本就是地司危的职责所在,六道门是一个不小的帮派,它的掌门人被杀,地司危当然不可能不予以关注。地司危没想到这么快就可以亲眼见到晏聪,并且晏聪还间接地救了他一命。他也知道如果没有晏聪的及时出现,萧九歌非死即伤,那么自己就必须独自一人对付大劫主,其结局可想而知。

眼前的晏聪,让萧九歌、地司危很难将之与“六道门弟子”这样的身份联系起来。不过,无论如何,晏聪的出现,对他们是有利的。晏聪的修为绝对在景睢之上,甚至很可能在萧九歌、地司危之上。

这一点,大劫主也意识到了,纵然他再如何的狂妄,也不能不对眼前形势作冷静的分析。

苍黍正遭遇他生平最为艰难的血战。

晏聪所带来的劫域人的人数与他带来的人马数量相近,但这些本是归属劫域鬼将统辖的鬼卒却远比九歌城战士以及六道门弟子更富有实战经验,他们漠视生命既漠视对手的生命,也漠视自己的生命,这当然是因玄天武帝庙的生活经历造成的。他们既然奉命远离劫域深入乐土,自然就必须做好随时会被发现、被消灭的心理准备。

一个随时准备接近死亡的人,当他真正面对死亡的威胁时,往往会比正常的人更冷静,这是很简单的道理。而此刻的冷静,无疑就是一个巨大的优势。

所以纵然这些鬼卒中没有出类拔萃者,而苍黍尽得萧九歌真传,但占上风的却仍是鬼卒这一方。

厮杀残酷至极,金铁交击声,刀剑斩入血肉躯体的声音,鲜血喷洒的声音诸般声音混乱地掺和在一起,惊心动魄。森寒的兵器在虚空划出一道道弧线,在阳光的照耀下,组成了一幅阴寒慑人的画面。

苍黍忽然发现,阳光竟然也会有寒冷的时候。天空中的日头显得高而且远,像是憎厌这惨烈的一幕,所以远远地回避着,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微甜的血腥气息,很像是在地窖中藏得太久的酒的气味,微甜、潮湿,还有一股淡淡的腐朽的气息。

在混战的所有人当中,苍黍的修为是最高的,所以,亡于他刀下的人也是最多的。刀穿过了太多人的躯体,苍黍甚至感觉到了刀身已变得温热,好像他所握着的已不再是一柄刀,而是某种有着邪恶生命的东西。

莫非,是亡者的血熨热了他的刀

莫非,是亡者的灵魂依附于他的刀上,使他会感到手中的刀像是随时都会活过来

苍黍第一次感到杀人有时也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不知过了多久,苍黍感到周围忽然间静了下来,金铁交鸣声、鲜血抛洒飘落地上的声音全都忽然消失了,突如其来的安静让他感到异常得诡异。目光迅速四扫时,苍黍才发现他所带来的人都已倒下了,倒在血泊中。

苍黍的胃骤然紧缩,一股凉意缓缓地升了上来。

此刻,对方只剩下六人尚活着。

无论是六个鬼卒,还是苍黍,都是浑身浴血,眼中闪着既疯狂又疲惫的光芒。

苍黍心头的凉意并非因为惊惧而生,虽然对方还有六人,而且此刻苍黍发现自己已经受了伤,且不止一处,只是不太严重,加上方才已全身心地投入厮杀中,连受伤都被他所忽视,并没有必然能胜过这六个鬼卒的信心,但他心中的凉意的确不是因为惊惧而生。

不是因为惊惧,又是为了什么苍黍自己也不能分辨清楚。他只知道,现在他的心中竟然没有愤怒,纵然死的人除了九歌城战士就是六道门弟子,无论前者还是后者都与他有着非比寻常的关系,可他却没有愤怒。

他忽然感到自己是一只被逼上绝境的困虎,而六个鬼卒则是对他紧逼不放的狼。他们之间其实并没有仇恨,但为了生存,却又不得不全力以赴地设法结束对方的性命。

苍黍的心头忽然浮现了一个问题:如果此刻晏聪还在此处,自己还有生存的希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