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紫语已有了戒心,索性挑明了逼她验明正身。事不宜迟,盖兰刷地伸手便抽出腰间配剑,岂料剑甫出鞘她便惊觉浑身乏力,那柄长年用惯的剑,此时握在手中竟是分外沉重。她手持长剑簌簌发抖,无论如何皆无法再把剑尖朝紫语移动分毫。
但见紫语笑靥如花,像看够了好戏似的极为开怀,继续又道:“前辈,你还记不记得那天下午,我拿了针线要你帮我缝只鞋子,后来不小心撞了你一下,害你被针扎到了小指头”说着端起凉茶又喝了一口,续道:“可我却忘了告诉你,那针上喂有血魔羯毒粉,这血魔羯毒粉哪,闻了无碍,吃进肚子里也不打紧,独独就怕伤口上沾着了。无论是多么细小的伤口,三日内不得独门解药,七日内必然凝血而亡。我方才算了一算,唉唷,你看看今天不正好是第七天吗”说着放下了手中茶杯,笑眯眯地看向盖兰。见盖兰连拿剑的力气都没有了,紫语更加放胆,索性伸手解开了襟前衣扣,娇娆媚态,风情万种,绝非一般少女所有。她腻声说道:“前辈,你在找的是这个吧”左手将衣襟往旁拉开,露出肩上的青色图纹,赫然便是一张鬼面獠牙,那鬼眼突兀的贴在她少女嫩白的香肩上,看来分外怪异诡谲。
盖兰睁大双眼恨恨地瞪视紫语,却苦于毒性发作无法言语,呼吸一阵缓过一阵,手腕再不剩半点力气,便听得哐啷一声,长剑落地。
她坐倒原处,浑身僵硬无法动弹,脸上血色渐褪,慢慢地由白转青,又缓缓呈紫,脑中一劲的回荡着最后一个念头:“阿月阿月阿月定然要教她给害了阿月阿月”直到最后一口气息吐了出来,盖兰竟未能瞑目。
紫语端坐盖兰面前,好整以暇的望着盖兰,耐心等候,待其咽气了,还左看右瞧的观望一番,伸出手指去探探盖兰鼻尖,拍拍她的面颊,这才确认自己大功告成,满意的露出微笑。
她转头看向窗外,见天色尚早,离黄昏约莫还有一个时辰,算定此时各人皆忙于兵务,便也不急,整衣拢发,拾起掉落在地的那柄长剑,小心翼翼地插回盖兰腰际剑鞘,确定了屋外无人,这才瞧瞧地掩门离去。她早已将每个步骤盘算得当,一出门便立刻赶往城西客栈,果见马少嬅正和姜婆婆坐在楼下食堂,紫语脸上做出万分惊恐的神色,连声喊着娘,将马少嬅一把拉开姜婆婆身边,急道:“娘,你跟我来,我有话跟你说。”
姜婆婆见着紫语便有气,斜着眼道:“有话便在这儿说,弄什么玄虚”紫语走到这一步哪里还怕这姜婆婆,根本不理。只望着马少嬅说道:“这事我只对娘一个人说。”马少嬅见她急得连眼眶都红了,便对姜婆婆嗔道:“我娘儿俩说些私话,有什么大不了的。”转身便拉着紫语上楼入房。
紫语一进了房间,将门紧紧关好之后,立刻便朝马少嬅咕咚一声跪了下去,慌得马少嬅连忙上前拉她,口中说道:“乖女儿,你这是干什么有话好好跟娘说,快起来。”紫语不肯起身,只是摇头,眼泪哗啦哗啦地掉落,两手抓着马少嬅衣襟,道:“娘,女儿犯下了天大的错事,命在旦夕,但盼只盼在女儿领死之前,能跟娘说个清楚如此如此一来,女儿虽死也瞑目了。”马少嬅一听大惊失色,急问道:“乖,别别哭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说。”
“娘”紫语一声哀嚎,声泪俱下言道:“女儿我我便是鬼谷派来的奸细。”
“什么”在马少嬅的惊恐错愕之中,紫语一一委实道来,自己如何奉命潜入桂陵城中、如何在夏姬白芊红身旁忍辱含悲的侍候,又如何受她吩咐打探军情回报。一番话说下来倒是实多假少,至于与白芊红两人实为亲生姐妹与事关重大的白鱼玉坠等情事,自是隐瞒不说。
马少嬅越听越惊,忍不住扶着桌子坐下,脸色渐渐铁青。紫语抽抽答答的说道:“我自小被鬼谷的人收养,跟着他们长大,万事听任他们安排,纵觉不妥也不敢造次,那白芊红何等心狠手辣我在她身边伏低做小,丫鬟一般的侍候她,平时若稍有不顺她心意之处,便要遭打,又怎敢在这等大事上违逆叛教”她这些话说来句句皆出自真心,哭得便益发厉害了,“可是,娘,打从我知道了我是您的女儿之后,我便再也不想当鬼谷的人了。但是娘,我几次想说,却开不了口。女儿不怕被鬼谷的人追杀,也不怕遭人唾骂。怕只怕”紫语抬起头来直视马少嬅,哽咽道:“怕只怕娘知道了以后便不要不要我这个女儿了。”
“傻傻孩子。”马少嬅情不自禁的双手抱住了她,颤声道:“娘娘怎会怎能不要你了”其实马少嬅虽忍了紫语为女,但有时午夜梦回,也曾觉得高月那一双眼神似曾相识,也曾怀疑过自己是不是认错了人。直至今日,紫语将身为鬼谷奸细一事坦承相告,马少嬅心想紫语如若不是自己亲女,断不能将此等会丧命的大事据实相告。马少嬅再不疑惑,将高月停留在自己心上的一点点身影全盘逐出,伸手揩去紫语脸上的泪水,断续言道:“都是娘不好,娘当年若能好好的保住你,你又怎会误入邪教,吃这许多苦头傻孩子我苦命的孩儿啊。”说着也是泪流不止。
“娘谢谢娘。”紫语泪中带笑,站了起来,“女儿再也不害怕了,我这就跟爹说去。”
“不不不”马少嬅抢身上前挡住门口,不让紫语出去,“千万不能告诉你爹你爹他”马少嬅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高石然手刃亲女的模样,足下一软,差点摔倒,“你爹他他会杀了你的。还是瞒着他吧。”
“只怕只怕瞒不住了。因为因为我我杀了盖兰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