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证明自己才是合法的遗产继承人,极尽污蔑之能事,将对方说的臭不可闻。
平抚了心中的厌恶之情,孙显生将两份状纸推到一旁,开口将二人狠狠的训斥了一顿,然后判将两人各打二十大板,家中一应财物尽数判由两人尚在人世的母亲所有,两年之后,再由母亲根据两人表现重新分配。之所以如此判决,那是考虑到了方方面面的影响之后才做出来的,别看他貌似当堂随意处置了,实际上这个案子却是他和两位同僚商议之后才做出的。
这种兄弟不和,家庭内斗的事情,在民间可谓比比皆是,但是大家都还为了个面子问题,没几个人愿意将这种丑事捅到县正堂上来。像今天这哥俩闹成这样,已是极少见的了。为了让大家明白本朝以孝悌治国的道理,孙显生与几位同僚商议之后,决定将二人各打一顿,训斥一番,也好给大家做个榜样。
他这里张口当堂宣判,右手边坐着的主薄马上下笔如风,将他的判词一一批于状纸之后,再由他过目一番,用过官印,便交付给了下面的衙役去办理了。
这里批完了,下面也打完了,兄弟俩垂头丧气的由候在堂下的家人搀扶着,在众人鄙视的目光中狼狈而去了。堂下许多前来旁听的百姓纷纷为孙大人的判决叫好,还有人大声唾骂这种不知廉耻的东西罪有应得。
根据惯例,这种比较难断的官司一般都压在最后,经此一案之后,这半月来的案件应该已经全部处理完毕了,孙显生看了一眼堂下为他叫好的百姓,心中不免有些沾沾自喜,这就打算宣布退堂了。
县尉王少荆皱了皱眉,将手中的一份状纸又递了过来轻声道:“大人,还有一个王冯氏请判改嫁状。”
孙显生一愣:“我记得今早上掷还了呀怎么又来了这女子看起来也颇有端庄之相,怎么如此水性杨花这嫁的不好,便要改嫁,那这天下还有谁肯陪着穷夫过日子了这等无良之事,居然还有脸连递三次状子若非本县见她身有热孝,定将要狠狠打她一顿才是。将状子掷还不必理会”
王少荆小声道:“大人,还是看一看的好”说着将状子轻轻向孙显生面前一推。
一想起那早上那状子上洋洋洒洒万余言的样子,孙显生就觉得脑仁子生疼。似这等意图悔婚请判改嫁的状子,大多将自己写的有如被拐卖一般可怜,还不就是为了将让婚事作罢。一旦接了下来,又要与婆家对质,到堂上又是一番互相抹黑,最后丢的还是她自己的人呐,如今将状纸掷还,也还是为她留了几份脸面在内的。罢了,既然她不领情,今日手头又无其他案子,就将此事了结了吧,也省的她过半个月又来一趟。
孙显生脑子里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还没来得及将心中的话理顺呢,就被眼前的状子将目光牢牢吸住了。急忙将状子捧了起来,再看了一眼,心里一声苦笑道:“这个王冯氏,你要早递此状”也不顾堂下站的两班衙役和左右两位助手,自顾自的捧着状纸匆匆下了堂转过了屏风进了内堂,剩下堂中上下几百号人面面相觑,莫名其妙。
内堂中大桌前,吴念周正捧着一份朝廷的邸抄看的入神,孙显生匆匆而来,将手中的状纸向他面前一放大声道:“二弟,你看看这份状子”
吴念周被他一声吓了一跳,奇道:“没听到你退堂啊,跑这来干嘛多大事啊,还来问我这回不嫌丢人了咦,这状子,唔,妙真妙呵呵,这是谁写的冯世琪没听说过,是个人才,呵呵,可算挠着你的痒处了。”
孙显生笑道:“这半年来,也接过不少状子,都是恨不得把能说的都写上,像这么言简意赅的状子,我还是头一回见。也算是开了眼了。呵呵。”
说着,将状子又轻轻拉了回来,低声念道:“夫亡妻少,翁壮叔大,瓜田李下,当嫁不当嫁呵呵,写的妙,这么几个字,看起来似乎文理不通,却将所有事情说的明明白白,有这几条在里面,改嫁自然在情理之中了,看来之前是我误会了。这王冯氏也是,早早如此写,不就早早拿了判词了吗非得递什么万言状。”
吴念周道:“那万言状怎么说的莫不成与此不符么”
孙显生道:“什么符不符我连看都没看扫一眼求改嫁我心里就有火,哪里还耐得下性子去看状词她递了三次都被我掷还了。这妇人也糊涂,自己又不识字,非得让状师将状词写的洋洋洒洒,不是找不自在么”
吴念周笑道:“看来还是你着脾气太急啊,要是早早看了状词,哪里还犯得上让人连递四次状子这可也算得上摆足了官谱了,呵呵,对了,你打算怎么个判法”
孙显生道:“似这等情由,自然是由得她改嫁了,还有什么可说的只这瓜田李下四个字,便不须再找婆家人再对质了。我这就去宣判了吧。”
吴念周道:“我知道是要准了她的状,我是问你打算如何个批还法判词如何写”
孙显生道:“当然是准其所请了,这还有什么”
吴念周一脸高深状:“我的兄长啊,此状如此新奇,你就不想日后为史书留下一段佳话难道你想日后县志里提到这份绝妙状子的时候,将你那有如嚼蜡一般的判词也记在上面吗”
孙显生两眼精光一闪:“你是说”
正当县衙正堂上下所有的人为县太爷不辞而别猜测不已的时候,孙显生板着脸又回来了。他冷冷的扫了一眼堂下诸人,将主薄案前的朱批红笔拿过,刷刷刷写上几个大字。回身坐下,猛的一拍惊堂木:“带诉状人王冯氏”
下面几个衙役连忙将早已候在堂下的冯雪英带到了堂前。冯雪英自打状子递上去之后就一直惴惴不安,好不容易等到收状子的衙役向她打了个手势表示轮到她了,却见大老爷拿起状子一言不发转到后堂去了,正在揣摩究竟高少爷这份状子出了什么问题使得大老爷如此反应,会不会连累自己当堂受罚的当口,大老爷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