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壁被击中处,只留下一道微不可察的细痕。
兀由珠这一刀已经用上了七成力,刀身上更被他灌注了人称“断金气”的玄魔力,即使是怀抱大小的石头也会给这一击劈成粉碎。石壁竟然毫发无损
兀由珠凝视着石屋。忽然,他觉得头有些晕,视线有些模糊。石壁上的门由一而二,由二而四,变成了很多个。
他摇晃了一下,待要后退,背上忽然受了一记重击,他口中喷血,翻滚着跌入门里。
在跌入的一刹那,石门咔一声闭合。
眼睛尚未来得及适应黑暗,兀由珠周身同时剧痛,不知有多少把利刃从上下四方同时切入他的体内
精神瞬间模糊,片刻后再次清晰。他看见自己正悠悠向上飘着,下方,淡蓝色的光芒里,三个插着数把尖刀的轮盘把他的身体绞成了碎块他的身体
他死了
现在用眼睛看的,是他的灵魂
头顶上,一个幽蓝的洞穴射下一注光华把他笼罩在内。一种未知的力量拉扯着他,使他向上飘着。
一瞬间,生前的记忆如开闸的洪水,一幕幕掠过他的眼前。
一垄一垄的麦子金黄的麦粒
他年迈的母亲坐在泥坝上,头发苍白他三个妻子饱含着爱的戏弄
他把刚满月的孩子高高抛起,孩子格格笑着,脸上还有泪珠
最后,记忆凝定为一个白发及肩的人。那人正用一柄光华四射的长剑压住他的肩头,把温润的话音送入他的耳鼓:“本王正式任命你为司粮部长,位列水宰辅之下你愿意吗”
“你愿意吗”
“你愿意吗”
记忆倏然而止。
心里,却有四个字惊天动地的迸发出来:“天机元神”
他笑了,流着泪笑了。
阿格利特家的男人从来不哭的。
他笑了,流着泪笑了。
头顶的光华一放一收,将他的身影吞没不见。
石室之外,一个全身都被黑斗篷罩住的人默然看着。
不片刻,地下一阵嗡鸣,石屋缓缓向下陷落。
那人挥手画了一个符号,身形渐渐消失在传送阵的光芒中。
呛
当那人刚刚消失,一柄严重变形的长刀从半埋入土的石门中弹出,半插入泥土里。
石屋很快陷入泥土不见。旁边的花草木石有生命一般移过来,将空地盖住,仿佛天然。
林间又恢复了静寂,只有那柄染血的长刀斜立在疏叶碎光中,见证着曾经发生的一切。
“天机元神”
一道闷雷一般的呼喊声从我的意识中响起来。
我蓦然转首,面向北方。
下方大帐里,达菲斯汇合刚赶到的莱亚诺,正在做行军部署的讨论,火宰辅费尔雅正在研究一幅地图。
阿陵立刻觉察到我的异处,茫然道:“小楚”
我脑中分析着那道喊声里所包含的无尽哀伤,脸色转寒,立刻拉起了空间传送的光芒。
瞬间我们来到了另外一个地方,这里是玄屏东向,距城二十五里。
密林中的草地。一柄染血的长刀斜插地上,刀身已经完全扭曲。
灵神颤振着,蓦然铺展开去,将所有的细节一丝不露的收入意识之中。
我在那柄刀前站定,蹲下来,缓缓握住刀柄。
轰然,刀主留存在刀身上的散碎意念冲入我的神经。
身子猛然一颤,我拔刀出土,仰天怒啸。
半晌,没有顾及阿陵发白的面容,我一步步走上前,一刀怒斩在草木覆盖的地面上。
草木轰然激飞,泥土四溅。
地上,出现一个十余丈长的条型深坑。坑底,一个三角形的大石板裂成七八个碎块。
我带着阿陵缓缓浮起,口中吟道:
“吾以天机元神的名义,召唤守候在大地深处的黑暗之王,用你的力量,将我所憎恶的,踢到我的面前吧”
自古以来,估计没有人用过这么糟糕的召唤咒。
轰
大地深处起来一阵厉啸,当激鸣声由沉闷变为尖锐,泥石惊起数十丈高,隐藏在地下的一个两丈方宽的三棱柱型建筑如同皮球一样被抛出地面。
定住。它被定住。一道无形的力量将它定在半空中。
我道:“我的司粮部长被杀死在这个东西里面他死了,元神已经入了轮回,我想救都救不了我想救都救不了啊”我缓缓地说着,话音不悲不喜,可是只有阿陵才能听出我话音里所含带的强烈愤怒。
“我会用这把刀,去作他未做完的事。”我轻抚着弯曲的刀身,上面的血迹令我颤抖。
蓦然一声龙吟,长刀划出匹练刀光,劈在前面的建筑上。
刀收回。我抚着刀的刃口,心里黯然。
半空中的三棱柱依旧完好。
但,这种完好只是暂时的。
过了几呼吸时光,从壁上一条先前就存在的细细痕迹处开始裂出蜘蛛网一样的裂痕。当裂痕布满全体,整个建筑在强烈的爆鸣声中崩碎成无数细小的颗粒。
墙壁、屋顶和地板都碎了,没了,内里的东西却都完好无损地保持在原本的位置。
三个遍插刀锋的圆形轮盘分布成三角型,背后扭连着一套复杂的机括。刀锋上还沾着鲜血和骨肉。空间里,几百块骨肉碎片混合着粘稠的鲜血半浮着
阿陵低呼一声,转过头去,不愿再看。
无言中,我掌中射出一线火焰,将那满眼的鲜红烧化。